他知道林律心情不好。
接触这种案子,这样的嫌疑人,没有谁的心情会好?
况且林律这段流年不利,前几天刚被沈律的新任小助理飞踢一脚,昨天晚上去同师父和老朋友们聚会,又吃旧爱的瘪。
“他和沈律大概是不能重归于好了。”秦冬阳身在气氛严肃的看守所会见室,思想不由自主地开了一下小差。
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需替林律惋惜。
“怎么不好好说话了?”范晨是天生的大骨架,人却瘦得过分,以至颧弓腮颌看上去全都突起横生,加上长了一脸的青春痘,面相又恶又丑。
“问你犯罪动机!”秦冬阳的职业经验也不少了,面对这种不配合的家伙,自然而然地摆出冷酷姿态,“跟我们你还避重就轻,还想不想得到辩护?”
“避什么?”这个眼距甚宽的凶手显然文化水平极低,如此寻常的词汇都没办法正确复述,“能不能说点儿白话?谁不知道你们都是精英,跟我这种人渣装个什么劲儿?”
“你还知道自己是人渣呢?”林巍冷冷地道。
范晨满不在乎地哼一下,不知是在自嘲,还是笑话林巍,觉得他拿自己没有办法。
“有人教过你了?”林巍早已见过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根本不将他的表现放在心里,“把犯罪动机说成看上了芯芯的电话手表,会显得主观恶意程度较轻?
“谁教我啊?”范晨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是懒得撒谎,省得编不圆圆前后对不上茬儿,谁来问我都是这么说的。警察也不相信,有一个,你认识不?个子贼高,嗯,审我的那些人里属他最高,逼了我好几回,见我没别的话,急啦!要揍我呢!嘿嘿,跟前儿几个警察死拦着他,一个劲儿地劝他别犯错误。这位大哥是没赶上好时候啊!我听人说,嗯,就早些年,我爸那个时候,警察是能揍人的。纪律是纪律,管不了太严太细。现在不行了吧?哪儿都有监控啊!”
秦冬阳也想揍人。
案情资料里的小芯芯白皙甜美,一双眼睛清澈漂亮,即使只是照片,也能看出孩子水灵灵地乖巧可爱。
生生被这恶心东西给祸害了。
人都归案了,还敢这么嚣张。
他呼口气,转移注意力地瞄了瞄会见室里的狱警。
年轻狱警也憋着脸,心情大概和秦冬阳差不多。
都需严格遵守职业纪律,但也都是血肉之躯,长人心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林巍始终面色不善,但也似乎没太动怒,“你还记着你爸爸呢?当爹的抢劫杀人,做儿子的诱拐杀人,老范十五年前就服法了,还能投胎转世的话,应该也上初中了吧?希望这回再来能当个正常人,好好读书,不要太早辍学!他被枪毙的时候你可是个小屁孩儿呢,对生物学上的精子提供者还有印象?基因这玩意儿真挺可怕,还能穿越死生影响下一代啊!想要让你继承他的衣钵?”
若论口舌歹毒,林大律师从来不遑多让,说与不说,搭理与不搭理,全看他的心情兴致。
范晨的脸色果然变了,阴狠和暴戾迅速抹去了之前的吊儿郎当,“说我就说我,提我爸干啥?我是真犯罪了,他死得冤,是被不讲义气的哥们陷害,被想邀功破案的警察们屈打成招的。”
“不是你先提的?”林巍没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小崽子,这种外强中干的混蛋也就可以欺负弱小,“你真犯罪了,你爸是假的?他冤枉?没参与啊?抢车杀人埋尸荒野,哪样没他的事儿?”
“他是从犯!”范晨想要蹿起,可惜脚镣锁在凳子腿上,没能蹿成,身子徒劳地挣只弄出来哗啦啦地一片动静,遭到狱警上前制止越发气咻咻地,“我奶奶说了,他只望了望风,只他妈的分了三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