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头默默的走着,艾一戈几次想要挑起话题,可竹却都是沉默不语,心里净琢磨艾一戈刚才先斩后奏的事实。这种东西就这样,越不能琢磨就越想琢磨,越琢磨那点儿小小的不快就会被无限放大,放大到自己最后很生气的地步。
“可竹,你怎么了?跟你说话你也不理!”艾一戈又说,眼看着就要过马路了,他习惯性的抄起可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
靳可绣一愣,随即使劲儿挣脱开艾一戈得手,带着生气的语调就说:“麻烦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牵我的手,我们俩只是极其普通的朋友关系。另外,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就答应请我那些同事去吃饭唱歌?”
艾一戈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由得讪讪的说道:“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或者你要是觉得不希望我出现,那我把包间给你们买好,到时候你们自己过去,我就不去了。或者我出现一下,然后假装临时有事闪人,这总行了吧?”
这么一说,靳可绣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艾一戈在她面前说实话,姿态一直放的很低。说出去都没人信,一个父亲位高权重母亲财大气粗的太子党,居然会对她这样地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的女孩子如此有耐心,有时候扪心自问,可绣也觉得除了那天的那件事之外,艾一戈真地算的上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自己恐怕早就接受他做男朋友了吧?也难怪魏老师和兰兰姐都那么喜欢他,当别人不知道那件事地时候,说实话也的确只能觉得艾一戈堪称一个完美男友的典范。可是,问题就在于,那件事对于可竹来说始终如鲠在喉,她现在几乎已经算是到了忍耐地极限了,能够接受艾一戈作为一个极普通的朋友那样去相处,在她看来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这又让她怎么能够同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我刚才牵你地手,也是看你一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这是在过马路,我怕你低头看不见来往的车辆。总有一些车子开的比较莽撞”艾一戈见可竹哑火了,又补充了一句。
靳可绣抬脸看看艾一戈,嘴唇翕张了两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也不做声,看着两边来往的车辆,缓缓的向马路对面走去。
艾一戈赶忙跟上,走在靳可绣的外侧,走到双黄线那半边地时候,又不动声色的落后了一个身位,然后调转到可竹地另一侧,依旧是走在汽车迎头过来的方向。
等到上了人行道,艾一戈也一直坚持地走在可竹的外侧,可是即便是这样地小小举动,也落入了可竹的眼中,不禁就又让她有些费解,艾一戈这么来回的在自己左右两边换来换去是为什么?
“你干嘛一会儿在我左边,一会儿在我右边的?”可竹忍不住发问。
艾一戈笑了笑,却摇摇头没吱声,可是也是凑巧,旁边正好有一对情侣经过,那个女孩子显然是听到了可竹的问话,并且大概也看到了刚才艾一戈是如何从可竹的左边换到右边又是如何从右边再次换到左边的。倒是不至于去跟靳可绣说什么,而是对自己的男朋友说:“你看,人家的男朋友多细心?过个马路都一直走在女朋友的外侧,你要是什么时候能像人家一样就好了。”
孩子笑得阳光灿烂的:“你就是看读者看多了,那篇东西就让我看了半天,不就是挡在外侧么?我怎么都觉得有点儿矫情,真要是有车撞上来,先撞谁还不是两个人一起报销了?再说了,有我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有车能撞到你!”
女孩子翻了个白眼,跺跺脚快步往前,显然是懒得跟她男朋友多说了。
可是这番话却听在了可竹的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动,站定下来,看着艾一戈问:“他们说的,就是你想的么?”
艾一戈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认真的可竹,柔声说道:“其实没有那么玄乎啦,那个男孩子不是说了,觉得有点儿矫情,你看我像是那么矫情的人么?”
靳可竹还是坚持的看着艾一戈的眼睛:“我一直都觉得你挺矫情的,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艾一戈没办法,只得笑着摇摇头:“其实真说不上,只是小时候我妈就一直这样教育我,说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男人就要有点儿男人样儿,不管怎么说都要站在女孩子的外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起到一个保护女孩子的作用。我还真是没细想,不是那个女孩子说出来,我还真是没太注意。”
靳可竹不说话了,只是慢慢的低下了头,脚步开始缓缓的前行,心里却被一股柔软的东西慢慢的弥漫了开来,或许真的就像是刚才那个男孩子说的那样,这种举动的确是挺矫情的,可是如果不是刻意的那样去做,而仅仅只是下意识的习惯性举动,就不显得矫情了,而是一种淡淡的温暖,仿佛,就仿佛冬日里地阳光,虽然并不耀眼,虽然并不光芒万丈,可是就是能给人带来一点点的温度。这种淡淡的温暖,远比那种炽热地光芒要容易让女孩子,特别是可竹这种女孩子感动的多。
“可是,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呢?”可竹不禁自顾自地问着自己,心理上又一次悄悄的产生了一丁点儿的小变化。
上了艾一戈地车子之后,可竹从刚才那件事,又想起自己以前在读者上看到的一篇小故事,说的是一个已婚男人和他怀孕的老婆地事情。于是便仿佛出题考艾一戈一般的问到:“喂,问你一件事。”
艾一戈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把手刹放了下去,然后点点头:“嗯,你问。”
“如果我是说果,有一天你结婚了,你老婆又怀孕了,可是她要出门,比方说要挤公交啊什么的,你会对她做一些什么?”
艾一戈稍稍一愣,打着方向让车子开出了军人俱乐部,缓缓的行驶在中山北路上,心里很快有了数,呵呵的笑着说:“我想我大概不会让我老婆去挤公交吧?她想去哪儿我可以送她过去,即便我没空,我也一定会请个司机开车送她过去的。”
靳可竹原本满怀期待地,现在被艾一戈这样平淡无奇的回答一下子落得全部都是失望,不由得看了看身边地这个男人,自嘲的笑着,心道:他也始终就是个有钱人家地公子哥儿,可能因为家庭条件好,所以家教好一些,自身的修养好一些,处处都会表现地更绅士一点儿。可是平凡人的那种些微暖意,他又怎么可能明白?
可是让可竹没想到的是,艾一戈把车转上了云南北路之后,突然又笑着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那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或者说我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是不是希望听到我说,我会在我老婆背上轻轻的贴一张纸条,上边写着‘我老婆怀孕了,大家帮忙照顾一下’这样的话?”
靳可竹彻底愣住了,旋即明白,自己看过那个故事,艾一戈自然也有可能看过。
艾一戈接着说:“且不说这样的字条有多大的用处,即便当这个老公在老婆背上贴了这样的字条,一路上老婆都能得到大家的帮助,人们会自动的让她从容的上车,上车之后立刻会有人给她让坐什么的,但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一对收入普通的夫妻可能的确需要如此,可是对于我而言,我如果让我的老婆去挤公交车,本身就说明我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混蛋了。开着两百多万的车,却让老婆挤公交?这是什么老公啊?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如果我按照你所想的标准答案去回答,或许你听了会猛然的小感动一下,但是用不了两分钟你就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虚伪了。”
靳可竹静静的听着,看着艾一戈脸上始终保持的恬淡微笑,心里又一次的微微一动,这个男人其实真的很细心,只是她并不知道,在时间的另一个分叉点,她曾经在读者上读到这个故事之后,立刻就拿给艾一戈看过了,艾一戈当时就是轻轻的搂着可竹,柔声的说:可竹,我纺,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大肚子的时候还要去挤公交,我不会!所以,刚才可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艾一戈其实就已经直接想到了那天的场景。
“有时候我们可以去被这样的小故事感动,可是如果真的希望自己活在这样的小故事里,往往是一种自欺欺人,坦白的说,你真的觉得这个故事在我们现实生活的世界里有可能实现么?上了车有人让坐倒是不稀奇,可是她上车的时候,身后的人也会自动闪开一个空间让她更从容的上车,这种情况我不敢说不会发生,但是至少不会发生在中国。中国人的主要代步工具就是公交车,大家上车下车都是你争我夺的早就习惯了,谁还顾得上那么的细心体贴。这其实也就是个成人童话罢了。”艾一戈又说。
可是可竹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在目前的现状之下,即便有人能做到这样的细心,那也只是极个别的人罢了,大多数人能做到给孕妇老人让座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能指望他们会像那个小故事里写的那样细致?不知不觉之间,可竹对于身边这个男人,从感觉上又起了一点点的小变化,只是,也许可竹自己尚不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