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个伙计的一番交谈后,李存勖再结合踏入草原后地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阿保机在与河东做着切割。当初李振前往河东签订互不侵犯盟约时,朱温就坚持要河东保证不得阻拦朱梁与契丹的商贸往来。
作为交换条件,朱温也保证绝不会用兵袭扰领兵驻扎在沧州的周德威部。明面上这确实是对河东有百利而无一害,既然朱老三想跟草原做生意,那就做去好啦,市场那么大也不是河东一家都能吃下的。
可问题同样也出在这里,这么庞大的市场他阿保机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将河东推出去呢?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谁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来。
“干嘛在这里发愣,想看看有没有美女啊”,李存孝一屁股坐在了李存勖的对面,笑嘻嘻的问道。
“阿孝你说。。。。。。”,李存勖也没理会这厮的玩笑话,而是迫不及待的将心里面的疑惑,尽数说给了他。明知道这家伙手比脑子快,但眼前就只有他一个人,说说也总算是聊胜于无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保机一会找咱们要铁器,一会找咱们买伤药,可你呢,什么时候见你批准过这些,如今朱老三也插手了草原上的互市,以他那个尿性,阿保机让他嫁几个女儿过来,他都不带眨眼的,要是我,我也去找朱老三,以前阿保机是没得选,才捏着鼻子跟咱们做生意,现在,自然要货比三家喽”。
别看李存孝平时不爱用脑子,其实他是跟着李存勖久了,万事有人拿主意自然就懒着多费脑筋了,这种人之常情的事也就是小李子身处事中当局者迷,对于李存孝而言,从来就不涉及互市榷场之事,自然在一旁能看清楚许多。
“哦。。。。。。。有道理!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李存勖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李存孝的一番话果然是切中要害,一下子就将他给点醒了,并且由此还发散了一下思维。
“按你所说,那阿保机就不止要跟朱老三做买卖了,从咱们这里能拿到的朱老三会给,从咱们这里拿不到的朱老三就更要给了”,李存勖搓着下巴分析道。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李存孝很无所谓的附和道,反正这块也不是他的“业务范围”,就让张承业那个老太监烦神去好了。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之际,刘知远等人陆续的回到了客栈,一个小小的龙化城方圆不足十五里,根本无需多长时间就能探查清楚了。
随着众人纷纷回来高行周又带回了另外一个消息,阿保机的大弟耶律剌葛也到了龙化城,李存勖进城时遇到的契丹高官就是这个什么剌葛的。
“哦,原来是他啊,这娃长大了一时倒没认出来”,李存孝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当初他和李存勖冒充盖寓的随员,亲赴草原挑动阿保机借着互市之机篡夺的汗位,当时与这个耶律剌葛也狠狠的套了一把瓷儿呢。
其实这也没有几年的时间,只是耶律剌葛随着大哥成功上位,自己也是水涨船高成了部落联盟中的惕隐,就是嗯。。。。。。很大很大的官儿,身份、地位一上去居移气养颐体的,外貌自然改变了许多,以至于在城门处一闪而过李存孝居然没认出来。
“你说咱们能不能把痕德堇的旧事再重演一遍?”,李存勖又搓起了下巴。当初随同盖寓出使契丹时,他们便利用阿保机与当时的痕德堇可汗之间的矛盾,成功的让阿保机登上了大位,同时也为他的得位不正埋下了伏笔。
“我看可以试上一试”,刘知远在一旁接口说道,关于那次的汗位之争,李秘作为武备学堂的客座讲师,曾经跟众学员详细介绍过此事的经过,所以自杀小队的成员对当时的经过一点都不陌生。
见校长和师傅都转头看向他,刘知远便继续说道:“刚才在外面正好遇到几名契丹军官,应该就是这次跟着耶律剌葛来的随从,我等也想多收集一些契丹方面的资料,就跟了上去,幸好这段时间跟着述学姐突击了一下契丹话,所以他们说的意思倒也还听得明白。。。。。。。”。
刘知远说的没错,他们跟踪偷听的那几人正是耶律剌葛的心腹,而且与他同为迭剌部的族人,而他们所说的事情,则是前一阵阿保机率军亲征乌丸、黑车子室韦大破之,俘获奴隶、牛羊无算。
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偏偏有些人却非常的不爽,其中的代表就是阿保机的亲弟弟耶律剌葛。主要是阿保机如今已经做了大汗,看问题和处理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会有所不同,这次他既想一碗水端平,同时又想收揽其他部落的人心,在俘获的分配上就有了些许的偏颇。
这倒不是说他偏心自己的本部迭剌部,相反他把大头分别给了其他契丹七部,因为考虑到都是自家人,做起思想工作来比较容易,所以在没跟迭剌部的大佬们商议的情况下,就擅作了主张。
事实证明阿保机这娃还是太年轻了,这世上最难搞定的往往还就是家务事,任你政治手腕再如何的高超,遇到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会一个头两个大。
果然分配方案一出炉,迭剌部的大佬们就找上了耶律剌葛,自从阿保机做了可汗后,耶律剌葛就成了本部实际上的话事人,那些族中的元老不敢直接找上阿保机,自然要跑到耶律剌葛这里讨个说法了。
这边二大爷首先发言:“小剌啊,‘阿机’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吧,出兵是大家一起出兵,仗我们是一场都没落下,可怎么分到的俘获却比其他部落少了那么多,回头碰到其余七部的人,还不让人家笑话死啦”。
那边七舅姥爷:“小剌啊,当初大家是横下一条心保着‘机哥’上位的,为的是甚,还不是有了好处能给大家伙多分一些,现在可倒好有了好处先紧着别人,我们算什么?后娘养的也不是这个待遇吧”。
耶律剌葛本来心里就十分烦躁,现在被这些人吵的当场就想拿脑袋撞墙。族中的长老有了怨言可以直接对着他开“喷”,可他心里的阴私却无法对人明言了。
当初大哥为了稳定局面,曾经十分隐晦的跟自己暗示了一番,契丹大汗三年一选,如果他们兄弟能够相互扶植,大哥便能趁机扩大自己势力将根基打牢,如此一来他们兄弟岂不就成了轮流坐庄,汗位始终在自家人的手中?
耶律剌葛听完也觉得此计大妙,这笔买卖干得过,于是在这几年里他使尽各种手段,将大哥的潜在对手一一清除干净,大哥的位子也愈发的稳固下来了,如今阿保机第二个三年的任期眼看就要届满,可他丝毫没有让位给弟弟的意思,反而继续暗示他再接再厉,继续为他在前面开路。
“明明说好是三年,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老大!”,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间,耶律剌葛无数次的在心里狂吼着,他恨大哥言而无信,也恨自己每到关键时刻,却总是没有勇气在大哥面前提及曾经的约定。
人的这种自我折磨最是耗费心神,抑郁得快要成疾的耶律剌葛索性丢开手头上的琐事,带上心腹亲卫准备到龙化城好好歇养上一番,也趁机清空一下头脑整理一下思路,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他竟会遇到一个改变他命运走向的人。
此刻这人身披黑斗篷,手拿一柄钢叉头上长出一对小犄角,呲着小犬牙向着耶律剌葛忽忽悠悠的就“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