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贤怔了怔,看了眼依旧在水里面扑腾的女子,眼见着就要往下沉了,这个时候走?
虽然他也鄙夷女人的行为,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
见他愣在那里没有动,锦弦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不走?”
他一吓,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湖水顺着龙袍的袍角滴滴答答,在地上逶迤成一条长长的水渍,赵贤勾着头,看着那水渍,余悸在心,脑子里也开始瞎想起来。
如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如果让夜相知道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见死不救……当然,一国之君掌握任何人的生杀大权,夜相就算知道,断然不敢造次,但是,这样君臣不是就生了嫌隙……
正浑浑噩噩想得起劲,骤然,面前一阵清风拂过,黄影一掠,他一怔,愕然抬头,就看到男人已经折回身快步往湖边而去。
这是?
又回去救?
当他看到男人再次跳进水里,再次将几乎就要掉进水里、只剩下一个头在水面上的女子揽住,往湖边而来时,他再次震惊得忘了呼吸。
果然君心莫测,君心莫测啊!
这一时救,一时不救,一时又救,唱得是哪一出啊?
这厢锦弦终于将女人拖到了岸边,因为他采取的是一只手臂环住她整个腋下的姿势,所以手臂就正好横在她身前,而女子显然吓得不轻,脸色煞白,胸口急速起伏,连带着他的手臂……
他眉心一蹙,将手臂抽出,骤然失了支撑的女人始料不及,整个人惊呼一声就倒在地上。
春日的天气,本就衣着单薄,又在水里面一泡,浑身无一丝干处,透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将曼妙身姿勾勒得一览无余,甚至连里面肚兜的颜色都看得真真切切。
又加上这样凌乱一倒,端得那叫一个香艳如斯。
赵贤在边上都不好意思直视。
锦弦眸光微敛,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扶起,“夫人没事吧?”
女人轻咬着唇瓣摇了摇头,末了,又对着他盈盈一鞠:“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看着女子垂眸颔首,锦弦没有吭声,凤眸深深盘旋在她的头顶,好一会儿才将手放开,“夫人的衣服都湿了,夫人稍等片刻,朕去取干净的新袍子过来!”
说完,也未等女人做出回应,就已然转身离去。
赵贤看着这一幕,又是惊愕得半天回不过神,直到男人快步经过他的身边,丢了声“走吧!”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拾步跟上。
看这架势,这个帝王是要亲自去取衣袍过来给这个女人吗?
这种事情不是让他去做就可以吗?
这一会儿一出,一会儿一出的,他还真有些跟不上节奏。
果然君心莫测、君心莫测啊!
抬袖抹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以前全福公公是如何受住的?
“阿嚏——”
直到男人明黄的身影彻底消失得看不到了,蔚景才终于敢将忍了很久的喷嚏打出来。
抱着手臂搓了搓胳膊,这湖水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如今被这湖风一吹,那股子寒意就像穿骨入髓,更是冻得她直打哆嗦。
可是,不行,她得咬牙忍住,她必须忍住。
第一战算告捷了不是吗?
虽然,虽然刚才真的很惊险,她或许真的就淹死了,但是,最终锦弦还是折回来了不是吗?
是的,出现在这里,以及失足坠湖,都是她故意为之的。
目的只是想接近锦弦。
昨夜凌澜走后,她又独自想了很久。
她觉得他们还是靠不住,凌澜之所以夜里过来找她,给消肿药给她只是一个幌子,稳住她才是真正目的吧。
毕竟夜里他跟夜逐寒的行为让她寒心了,怕她有想法,所以过来探探,还丢一个什么刺客是他的人的信息给她,无非就是想让她继续信任他,无条件地听他的话,听他的摆布。
如若他真是对她好的人,又岂会坐视不管很多事情?
当然,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人是嫂子,一人是小叔,他也的确不好插手管,她不怪他,但是,这样的局面岂不是一直要维持下去?下次,夜逐寒再怎么样对她,她是不是还得忍着受着?
而且,从目前来看,夜逐寒也并不能给她的复仇大计带来什么帮助,不是吗?
谁都靠不住,谁都!
只能靠自己!
既然她复仇的对象是锦弦,复仇的目的是夺回他手中的蔚家江山,那她何不直接接近这个对象?
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自己的这条命和这副身子,她便只能用这条命和这副身子。
方才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听到那些女人们说,锦弦每次下朝都会来这碧湖走一走。
她便想到了来这里制造偶遇。
而之所以选择用失足落水的方法,她是两方面的考虑,第一,只有这样才能更近的接触他,说得再白一点,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勾引他,英雄救美是亘古不变的暧昧好戏。
第二方面的考虑是,消除他对她是蔚景的怀疑,因为锦弦知道蔚景怕水,很怕,是绝不会来这里。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大学里学游泳时,因为腿抽筋,她差点淹死,而在这个时空,四五岁时也不小心掉进过这湖里差点淹死,所以,自此,她怕水,从不到这个湖边来玩。
而她今日却咬牙、克服掉心里障碍,站在湖边欣赏风景。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那份恐惧,就像没有人知道她在水里时的那份绝望一样。
曾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真的会死。
所幸努力也没有白费,锦弦下水来救她了。
当他突然将她丢开,自己起身上岸的时候,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所以任她自生自灭,后来,他又折了回来,她就知道了,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只是心里有了起伏。
然后上岸后让她等在这里,他回去取衣服,就更加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