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冷的眸光却是一直扬落在那个太监身上,他不徐不疾地开口:“知道吗?朕今日登基,不仅请了文武百官、各府女眷,还请了所有宫人的家人一起来参加,一来朕想普天同庆,二来,你们也可以跟家人见见面。你想,如果你的家人看到你方才的那一幕,该有多痛心失望。”
太监一震,不对,应该说所有人一震。
请了所有宫人的家人?
正疑惑间,新帝示意边上的内侍太监。
随着一声尖细的唱喏:“请家人们入场——”,一大拨人在宫女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众人惊错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行刺的太监见状,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新帝面前,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宫女们又开始快速地摆放新的桌案。
男女老少行完礼后也被新帝安排纷纷落座。
新帝命令禁卫将刺杀之人带下去严加看管,他要亲自审问。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但是,气氛却变得很微妙。
也就是到这时,大家才明白过来,为何不在金銮殿举行,而是在未央宫的外面。
那么多的人,金銮殿根本装不下啊,也必须在这个全宫最宽阔、最广袤的未央宫外面才行。
这个新帝果然制造了很多个第一。
如今,又是第一个请宫人们的家人进宫赴宴的帝王。
“你没事吧?”蔚景走到凌澜的身边。
内侍太监也躬身上前,“皇上,让太医包扎一下吧。”
“不用!”凌澜将帕子缠了缠,系上,就宣布宫宴继续,末了,又牵了蔚景的手回到高台上坐下。
再次歌舞升平。
众臣中不乏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自是看出了门道,却也更加佩服这个少年帝王的睿智和手段。
既然他们能在锦弦在位的时候,在宫中埋下那么多自己的人,那锦弦在宫里肯定也有自己的死忠。
查,一时半会儿怎么查得出来。
登基在即,这些人肯定会制造乱子。
所以这个帝王就将所有宫人的家人都请进了宫,名为请,实为控,只要这些家人在他的手中,管你阿毛阿狗谁是锦弦的人,都是不敢造次。
而且刚刚那个太监想杀他,他去徒手救了太监,不仅让大家看到他作为君王仁慈的一面,以德报怨,还成功了保住了这根线索。
有此人做突破口,就不怕查不出来其他。
果然是帝王之才,不可小觑啊。
经过这一闹,果然,后面风平浪静。
只不过有臣子提出为防止后患,请求处置锦弦的妹妹锦溪。
此举一呼百应,竟是得到了好多个官员的声援。
右相夜逐寒、左相夜逐曦当场就跪了下来。
夜逐曦更是言辞恳请地请求新帝宽恕。
夜逐曦说锦溪为人正直善良,当初看出锦弦要铲除朝中老臣,还不惜跟锦弦闹翻,当众揭露了锦弦的嘴脸。
新帝沉吟了很久,似是非常为难,毕竟刚刚登基,向着哪个,不向着哪个都不好。
最后还是相府保证,说,锦溪以后不会再跟锦弦有半分瓜葛,相府会看好锦溪,若有任何差池,相府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新帝这才作罢。
锦溪拉着夜逐曦的手哭红了眼。
一直到午时过后,庆宴才总算结束。
众人纷纷离场。
蔚景想将影君傲跟影无尘留下来多住两日叙叙旧,有些话,她也想跟影君傲说清楚,影无尘说好啊好啊,可影君傲没同意,他说,今日是她跟凌澜的大日子,他不方便打扰。
末了,硬是拉着拽着影无尘走了。
蔚景心里很难过,她知道,影君傲心里也难过,可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就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垂眸,目光落在手中影无尘送的望远镜上,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就缓缓举了起来,覆在眼睛上。
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背影,百官的,女眷的,还有影君傲和影无尘的……
视线往上再望远,是城楼,城楼上似乎有个人推着一个轮椅离开。
轮椅上坐着的……
蓦地,她的瞳孔剧烈一敛,难以置信地惊呼:“父皇。”
以此同时,已是疾步朝城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站在不远处正在被太医包扎伤口的凌澜见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还未包扎好,直接甩了手上绷带,快步追了过去。
“父皇,父皇”
蔚景嘴里喃喃地叫着,脚下狂奔,一颗心激烈狂跳得就像是要跳脱胸腔。
凤冠沉重、凤袍繁长,她直接摘了头上的凤冠,拿在手上,另一手提着凤袍长长的袍角,跌跌撞撞往前跑。
骤然,鞋底踩到一个石子,猛地一滑,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直直朝前栽去,手中的凤冠也脱手而出,甩得老远,砸在地上,珠翠碎了一地。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在她的身子倒地之前,腰身蓦地一暖,惊呼声未落,她整个人已稳稳落在凌澜的怀里。
“做什么跑?”凌澜轻拧着俊眉看着她,声音略沉:“我请他来,你还不开心,现在人走了,又做什么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