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虽已过,但街边的店铺仍然挂着红灯笼,树枝桠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球。
沈原殷又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
他睡得有些迷迷糊糊,耳边有炉子中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以及外面风吹过的呼啸声。
马车里的温度刚刚好,沈原殷抬手用指尖轻轻推开窗子。
冰冷的风刮过,红润的指尖没一会儿便变得泛白。
沈原殷透过缝隙一看,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里。
简然似乎是听见了声响,低声问道:“公子?”
“到了?”
简然道:“已经到安望城城内了,只是之后属下不知道如何走了。”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时隔这么多年,安望城早就大变样了。
沈原殷也记不清了路,他沉默片刻,方道:“问路吧。”
小时的住处他只模模糊糊记得是在个叫“万和口”的地方,家门口铺着青石板的道路,院中被娘亲收拾得很干净,有一口大缸子用来储水,爹爹总会担着木桶从外挑水回来。
院中有棵大树,叶子总是茂盛翠绿,爹爹在粗壮的树枝下做了个秋千,娘亲时时会抱着他坐上面玩。
“公子,到了。”
马车停住,简然扶着沈原殷下了马车。
顾松当年离开的时候,命人将这院子锁了起来,也跟当地的官员打过招呼,因此这院子才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人家。
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淋,房门早就已经有些破旧。
推开门进去,陈旧的摆设还和脑海中的记忆无差别。
梅阁提前来打扫过,所以院子里没什么灰尘。
沈原殷视线一一扫过,指尖停留在那棵树的树桩上。
记忆里的常青树如今却是光秃秃的,只有几片枯叶还顽强地坚持着。
院里是熟悉的一切,可主人家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吧。”
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化在了风中,打着旋般飞向了远方。
安望城城外的一座深山的半山腰上,缕缕炊烟从林中冒出,鸟雀叽叽喳喳站在围墙上,歪着脑袋看着躺椅上的人。
二月的蜀地渐渐暖起来,晴日也变得多了。
沈原殷本正拿着书在院中躺着晒太阳,也许是阳光太暖,竟不知不觉间阖眼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地蹭着他的手。
沈原殷还没睁开眼,右手随意摸了几下那颗脑袋,便算是安抚。
但那颗脑袋不乐意了,更加使劲地蹭。
“别闹。”沈原殷语气中含着笑,终于睁开了眼。
身躯庞大的老虎乖巧地坐在他的右手边,毛茸茸的脑袋再一次蹭着他。
躺椅边上还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封已经被拆开过的信。
信纸随意用莹白的玉佩压着,才没让风吹走。
沈原殷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
信纸内容很简单,只寥寥几字。
“沈大人,何时回京?”
沈原殷右手挠了挠老虎的下巴,自言自语似的道:“你主人真烦。”
到达安望城应该去哪儿住这个问题,从他刚启程的时候就在思考了。
最后想来想去,决定在半山腰上住下来。
他爹爹是猎户,经常在山上奔波,因此在山上特地修建了一个房屋。
因为位置实在偏僻,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人来过,才保留了下来。
梅阁的人把其修缮后,才正事住了下来。
一开始一路上没有定处,崔肆归想寄信的心只能稍作停歇,直到沈原殷定在了此处,崔肆归费了不少功夫才从梅阁那里打听到了他的位置,又开始兢兢业业地寄信。
至于这只老虎……
沈原殷看了一眼它。
它是在安望城城郊被简然发现的,应该是跟了他们一路,它似乎是认得沈原殷,被发现后就黏了上来,耍着赖着不走了。
灶房里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香味渐渐传了出来。
厨娘默不作声地将饭菜端上了大桌子,又转身将一个装满生肉的木桶放在了院门前,做完这些,她才道:“公子,我就先走了。”
沈原殷应了声。
蜀地的辣菜他还是吃不太惯,身边带来的人也不会厨艺,只能请了个厨娘上山。
沈原殷刚用完膳搁下筷子,简然便进来了。
“公子,现在就走么?”简然问道。
“嗯。”
在临走前,沈原殷捧着一壶酒去了屋子后。
这里立着个小山包,前方有一块墓碑。
最上方写着“夫妻合葬之墓”,下面并排刻着他们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