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瑟听得有些怔愣,也有些赧然,终于露出个笑。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只是王爷自己不曾发觉。”梁慎予摇了摇头,无比郑重道:“你做的一切都无错,这世上最难得是圣人贤者,王爷善恶分明,行事坦荡,只是——”
“只是什么?”
梁慎予微微一笑,带着点埋怨:“只是王爷这样挂念瑄和殿下,臣有些嫉妒她。”
“……瞎吃什么飞醋。”容瑟轻轻摇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转头去瞧点亮无边夜色的灯光,轻声说:“我救的不是瑄和,不止是她。”
“……还有曾经的我,三郎,我救的是过去的自己。”
过去那个,深陷黑暗泥沼中,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凭着痛恨而活着的自己。
他曾想拼命地抓住光亮,挣扎着抽身黑暗,无人拉他一把。
当初没能救下绝望自尽的母亲,如今,至少能救下另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第86章 前路
夜风骤起,吹得窗棂作响,恰如今夜京都,狂澜将近。
列队整齐的禁军走过街巷,寻常百姓都听见了那密集而沉稳的脚步声,有人开窗偷看,见都是身穿轻甲的禁军,纷纷猜测城中今日有大事发生。
声势浩荡。
奚家那边还没消息,喻青州先一步到了摄政王府,与摄政王定北侯密谈足有半个时辰,随即匆匆离开。
禁军护送长公主到了摄政王府,容瑟听闻蓝莺带着容知许回来,便和梁慎予一起到客房来,刚一进门,就撞见匆忙出来的蓝莺。
蓝莺险些一头撞容瑟怀里,见着是他,才慌慌张张地说:“王爷,她晕倒了,出奚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就晕马车里了。”
“殿下怎么了?”跟随而来的青禾闻言当场就哭了,二话不说就冲进屋里去。
容瑟眼瞧着这一团糟,蹙眉道:“来人,去找大夫。”
“等等。”梁慎予出声,意味深长地吩咐:“再去宫中找两个御医来,就说长公主殿下性命垂危。”
容瑟不免叹服。
梁三,还得是你。
瞧见容瑟一脸服气的神情,梁慎予露出无奈的笑,“怎么这种眼神,还不是为了你?”
容瑟心尖微暖,低低地说:“我都晓得。”
等御医和大夫的空挡,容瑟和梁慎予就坐在外室,听蓝莺和云稚将经过见过了一番,尤其是讲到柳苒对容知许下狠手时,蓝莺厌恶地蹙眉道:“都是女人,更该感同身受,这个老妖婆怎能这样为难她?”
“做恶事可不分男女,恶人就是恶人。”容瑟淡淡道,“容靖与我还都是男人,他还不是一口一个娼妇之子地喊我?当年也不见他对本王有何怜悯同情。”
想要不被欺负,就得变得更强。
容瑟很小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为何男人伤女人总是更多?”容瑟面露讥诮,接着说:“无非是他们有力量,有权利,而柳苒这种只能攀附男人风光的女人,便只能在比她更弱小的女子面前张牙舞爪。”
最后,容瑟厌恶无比且精准地总结:“母子两个一丘之貉,都不配活着。”
蓝莺赞同颔首。
容瑟望着杯中的茶,轻轻一晃,便荡开水纹,如这看似平静的晋京城与朝堂,腥风血雨都藏在玉笏金砖之下,人人迷醉于繁华,可只需一颗石子轻轻落下,平静便会顷刻间被打破。
容知许就是那颗石子,而催动一切的人,是容瑟。
素来沉稳的云稚缓缓说道:“禁军已整兵待令,今夜,王爷一声令下,禁军便可直取皇城。”
云初与他有同一张脸,此刻的神情也如出一辙,蓝莺后知后觉地觉察出气氛紧绷,也跟着狐疑望向了容瑟。
“不必。”
容瑟没有犹豫便否认了云稚的提议,神色认真:“还不是时候,云稚,知道为何让你和云初等那么久,才让霁州冤案重见天日么?”
云氏兄弟皆不作声。
容瑟便慢吞吞地说:“报仇的意义太广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想要容靖的命,以他那个筛子似的皇宫能挡住什么?可杀一个人来报仇,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刀下去,人也就没了。但真正让人畏惧到骨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提心吊胆不得安生,食不下咽忧虑生怖,这才是惩罚。”
这一点容瑟和原主达成一致,他们都没想快点杀了容靖。
如今这般,容靖除了那把龙椅什么皇权都没有,躺在龙床上都要担心何时容瑟会发难,就像脖子上悬着的刀,你永远不知这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是会给他一个痛快,还是要慢慢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