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在乎晋京这些人的生死,甚至是整个大晋。官员也好,百姓也好,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而我要做的事,必定会让大晋内乱,乱世便要有人命来堆,但我并不在意,生灵涂炭与我何干,我只要守住定北侯府就够了。”
他这话说得冷漠,字字句句都没把人命放在眼中,与世人流传中的英雄战神大相径庭。
说完,梁慎予垂眸瞧着容瑟,坦然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盘托出。
“这些人的死活我都不在意,我只要结果,我要大晋在我掌控之中,匈奴人不敢踏入疆土半步,定北侯府荣光永存,为此,无论过程中需要如何不择手段,要牺牲多少无辜性命,我统统不在乎。”
温和斯文的梁慎予彻底褪下人畜无害的外衣,展露出野心勃勃与残酷冷漠,但容瑟仍然能感觉到,他捧着自己脸颊的动作小心且温情,犹如对待随时会破碎的白瓷瓶。
“这么凶啊。”
容瑟不甚在意地扬起笑,伸手扶住梁慎予坚实的肩,温温和和地笑问:“现在呢,你想怎么做?”
梁慎予低低地叹,声音也柔和下来:“我一样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我只在乎你,所以……我想走到那个,你期望的未来。王爷,不是我在保护你,是你拉住了我。”
定北侯府一朝没落,梁慎予见多了人情冷暖,他险些彻底堕入深渊,在万劫不复的路上一错到底。
但容瑟拉住了他。
容瑟走在人间的路上,也将迷途中的他,带了回来。
而容瑟其实也早就察觉梁慎予温和之下的睚眦必报冷酷狠辣,以及他的行事缜密,譬如柳池的死,梁慎予只是单纯地想杀他,于是设计周密,柳池到死都浑浑噩噩。
沉默少顷后,容瑟才轻笑了笑,说:“原来如此。”
真的很不一样,和他在书本那寥寥数语和简短故事中了解到的梁慎予,截然不同。
但也无妨,容瑟依旧坚定地认为梁慎予是大晋的英雄,无论如何,他打退匈奴,守卫疆土,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所以这一次,我也并未插手。”梁慎予将容瑟揽在了怀里,低声道:“劫狱的不是我,将奚晏逼上绝境的也不是我,想杀奚晏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年曹家稳占晋京第一世家,奚家屈居次位,奚晏出事,这是不少世家的机会,哪怕是奚晏的党羽……也没你想的那么同心同德,人心莫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奚家倾塌,好从中获利,又或是取而代之,这次动手的,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罗陵。”
还是奚晏亲自提拔上来的,在户部当差多年,官拜户部侍郎,出身晋京世家,能被提拔自然也用银子疏通了不少,罗家在京中也算是扎根很久的老牌世家,这些年走上下坡路,罗陵也始终不温不火,足足八年下来,可是半点没有升迁的意思。
结果这才左迁不久,便已向奚晏动手。
从始至终,梁慎予只是默许这件事发生,不加以阻止,他手上干干净净。
容瑟轻轻颔首,忽然一顿,“他为什么?还有,那奚晏……现在,死了?”
“想杀奚晏的人太多了,谁知道罗陵是为什么,但奚晏不见得死了。”梁慎予摇头,“如若是我,我不会杀了奚晏,最多只是坐实他的罪名,借刑部的手,要了他的命。”
这样一来,奚晏的死从头到尾谁都没沾过血,他死得理所当然,死得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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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梁慎予所言,奚晏失踪仅仅两日,很快便被晋北骑“发现”,并且顺利抓捕归案。
有这一次畏罪潜逃,加上被牵连的官员证词,还有奚晏身边心腹的口供,定罪便格外容易,而之前竭力阻止的曹伦对此视而不见,连同样在刑部为他周旋的官员也都纷纷做起哑巴。
独木不成林。
树倒猢狲散。
奚晏与整个奚家的下场已成定局,可以想见。
容瑟特意询问过,奚晏这是欺君之罪,戕害同僚,以及其余的数罪并罚,罪连九族。
于是不仅是奚家,刚刚当上奚夫人的柳氏娘家也遭了殃,毕竟从前她是侧室,只是个妾,在府中本应没有什么地位,唯一的好处就是妾只能算作奴才,不能算作夫人,她的家族自然不算在九族之中。
现在可就不同了。
柳叙近日来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上次是警告,可已经与曹家绑在一条船上,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但直到被禁军押走,柳叙才倏尔明白过来,那不是什么警告,而是预告。
与此同时,对摄政王更加感到恐惧。
如他所想,容瑟早知道奚晏的罪名会牵连许多人,所以在逼他写下和离书时,还顺道赐了个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处置奚家时,连着柳家一并拖下水。
刑部很快判决奚家株连九族,定案那日,容瑟亲自带容知许到刑部大牢来兑现承诺,让她见一见奚家人。
刚从马车下来,便瞧见刑部大牢中走出个须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身着常服,气质斯文儒雅。
容瑟微微一顿。
这不就是那个上任不久的户部尚书,罗陵。
而罗陵也瞧见了他。
对视片刻,罗陵从容地走上前来,作揖行礼。
“下官,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