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当年的定北侯夫人便是因病去世。
也是在一个冬日,那年梁慎予刚刚大败匈奴,在羌州站稳脚跟。
他的三郎在冬日失去了太多。
“别怕。”
容瑟咬重字音重复,眼神认真且柔和,“不会有事,我保证,过两天我就能活蹦乱跳,我会陪着你的。”
梁慎予缓缓俯身,单膝跪在榻前,握着容瑟的手指,在指尖落了一个轻吻,随即压抑到近乎颤抖地应了一声“嗯”。
“……真的只是小问题,坐过来吧,三郎。”容瑟无奈地柔声,打起精神与他闲聊似的说,“我真的很久没生病了,上一次……嗯,大概是我二十六岁的时候,还是二十七岁,我都记不清了,没过三天,我就好了,都没吃药。还没告诉你……二十四的是原来的容瑟,我可比你还年长三岁。”
容瑟抽出手,在梁慎予眼前比划了个三。
梁慎予起身坐在榻边,轻轻握住容瑟的手指,神情已然带着不安,但也配合地轻轻点头,“那王爷是想让我叫你兄长?”
容瑟又困又累,加上感染风寒,神思有些恍惚,呢喃着说:“不对,该叫哥哥……”
最后两个字气音一般的轻。
“好啊。”梁慎予轻声答应着,“等你好了,再叫给你听。”
府医来时,摄政王已经睡着了,只有定北侯坐在床边,还握着摄政王的手,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但神色沉静,瞧不出什么。
连府医要诊脉,定北侯也很配合地放了手,直到人开完方子离开,梁慎予都表现得很镇定。
直到云初带着煎好的药回来,发现定北侯如他走之前的姿势一般,坐在榻上,握着王爷的手,低头看着已睡着的容瑟,目不转睛,竟是一动也没动过,仿佛一尊雕像。
云初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低声道:“侯爷,你……没事吧?”
梁慎予面无表情地接过药,敛眸说道:“他没事,我自然没事。你出去吧。”
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波澜。
……若不是府医说王爷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云初光瞧定北侯这模样,都要以为王爷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云初没说话,安静地退出去,关上房门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面色复杂。
定北侯用情至深,出乎他的意料。
第128章 危梦
容瑟发着高热,自然也睡不安稳,总是睡睡醒醒,最后一次醒来时天还没亮,但屋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烛光映照满室昏暗。
他还有些恍惚,就在刚刚,他又做了那个梦。
荒野之上的战场,满天烽火,熊熊火焰吞没的一个个身影,生灵在大火中凄厉的哀嚎惨叫,一切都无比真实,容瑟现在想来,也还历历在目,甚至能记得细枝末节。
这不正常。
梦境既真实又虚幻,大多基于人本身的认知记忆构成,容瑟过往的梦大多依托于现实,孤竺岭那场风雪与少年郎却是例外,但至少原著中有过描写,可这段奇怪的战败场面,容瑟敢肯定原著里绝对没有。
但容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一旦醒来,在梦里一切的感知与情绪都会逐渐淡化,比如他做了噩梦,在梦中惊恐畏惧,可是醒来后,哪怕还记得梦到了什么,但这个梦会变得模糊,连带着梦中的情绪也会淡化。
可这个梦容瑟没忘记,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而且这一次,他比上一次多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异族装扮的男人,身着戎装,身上多是兽皮装束,还披了一件狼皮斗篷,带有兜帽,瞧着年纪不大,皮肤黝黑,面颊带有常年风沙烈日下奔波的暗红,还有那双眼睛——
深褐色的,像是蛇瞳,充斥着诡谲阴鸷。
显然,那是敌军的将领。
仅仅是一瞬,容瑟就记住了这张脸。
他记得太真切,于是便更加肯定,必然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要找出他。
不管是谁,要找出他。
容瑟轻轻攥了攥指尖,长这么大,除了他那个生父以外,还没人能真正让他生出这种非杀了对方不可的心思。
“王爷。”
梁慎予的声音突兀响起,温和平静:“你在想什么?出神很久了。”
容瑟倏尔回神,一偏头,对上梁慎予清明的双目,不免有些惊诧,他竟醒着。
“王爷适才的神情,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梁慎予伸手探了探容瑟的额头,有些无奈地叹气,“还是热,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是在想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