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战事未平,大晋已有反叛军揭竿而起,两月之内,大晋四分五裂,有反叛军同匈奴里应外合,在羌州荒芜城外,设计火烧晋北铁骑。
晋北骑被引入地势偏低处,干藤编织的草球浇油顺风滚落,羽箭携烈焰火雨般飞掠向晋北骑,春日天干,又是荒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在万千生灵凄惨哀嚎中,一簇簇的香雪球化作灰烬,火光似要将天地染红,浓烟滚滚,烈火中的人影挣扎嘶吼,顷刻间便被吞噬,什么也剩不下,包括晋北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在熊熊烈焰中扭曲、消弭无踪。
再英勇无畏的战神,也是肉体凡胎,逃不过这场大火。
容瑟眼眶发热,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在一切消失之前,他又看见了那个异族男人——那是这次与梁慎予对阵的匈奴将军,也是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至此,眼前场景忽然扭曲成一幅幅平面画卷,最后一幕并非画面,而是一段文字。
“后晋书有载:建成元年,丁未,春,二月,定北侯战死,晋兵大败。三月,晋都城破,晋亡。
——全书完。”
记录此世中人生平的画卷汇聚交叠,在容瑟面前化作一本书,封面磅礴悲凉,以灰色调为主,描绘一副衰败寥落的战场,枯木、鸟影、断剑,血色残阳之下,是将军高坐马背上的孤寂背影,仿佛大战后唯一活下来的人,在残阳余晖下望向沉浮不定的去路,亦或是狼烟四起的家国,如乱世中渺小飘零的一叶舟,悲怆孑然。
空白处写着两字——逆臣。
一切至此而终。
于是梦境散去。
容瑟醒来时天还没亮,屋中只有情诗纸灯的柔和光芒,丝丝缕缕地透过帷幔落在榻间,容瑟察觉自己眼尾濡湿,鬓边的发已被泪打湿。
沙场被吞天噬地大火笼罩的那一幕犹在眼前,哪怕明知是梦,容瑟还是因那一刹那而心痛如催。
所以……那才是原本的故事。
——逆臣。
两个字便可讲述完的一生,梁慎予的一生,轰轰烈烈,又猝然而止,仿佛绚烂而短暂的花火,在旷远浩渺的山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影,又渐渐消磨成青史中的寥寥数语。
原主本该死在几个月前,大晋这时候也正哀鸿遍野,这是他没来时的故事,可从他与梁慎予相爱的那一刻起,原本的故事便被改写了。
许多本不该活的人活到了现在,他的存在能够改变真实,所以梁慎予对死局也可以更改。
容瑟闭了闭眼,怀疑自己之前看的是个同人文,毕竟他梦中看见的这本书个无cp的大男主be文学,除却容靖对梁慎予对心思外,与他看的那本根本不是同一个故事。
同人创造可以接地气,但这根本是接地府!
过于阴间了。
容瑟此刻才明白,为何他看的原著里许多地方语焉不详,模糊掠过,是因为那些真相不该出现在甜甜无脑恋爱里。
足足缓了半晌,容瑟刚想起身,门外便响起云初的声音。
“王爷,有定北侯的消息。”
容瑟一把撩开帷幔,“进来。”
云初推门而入,在柔和淡光下,瞧见容瑟脸上的泪痕和他泛红的眼眶,一时怔住,“王爷你……”
容瑟轻描淡写地蜷指拭去眼尾的濡湿,神色如常,“没什么,有什么消息?”
这便是不想多提了。
云初素来识趣儿,没有多问,只是眼神透着担忧,将信封递予容瑟。
容瑟迅速拆开,里面照旧是一封亲笔信,和一本公事公办的密折。
容瑟先打开信,梁慎予先报平安,除却二人纸面上的闲谈,便是有关战事,因钟仪川改造过的战车弩机等等机关,这场仗晋北铁骑赢得漂亮,数次大捷,现已将来犯的匈奴军队围困在山坳中,此番领兵的匈奴将领正是现今的匈奴王索兰,上一任匈奴王的次子,六年前梁慎予杀了匈奴王和匈奴王子后,这位年仅十五岁的二王子继位。
六年后他试图卷土重来,结果败得相当凄惨。
索兰向大晋求和,也就是说梁慎予不日便会回京,带着匈奴王一起。
密折上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是少了私话。
容瑟松了口气,若有所思。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喻青州兄妹惨死,钟仪川被秋家灭口,而梁慎予与匈奴王开战的时机,正是大晋民不聊生时,可谓天时人和皆不在,但晋北铁骑仍旧与匈奴兵马鏖战数月。
这一次有了钟仪川相助,大晋境内也在容瑟大刀阔斧地整顿下清净许多,于是短短一月,晋北铁骑就赢了这场仗。
“太好了……”容瑟低低呢喃。
梁慎予的未来也被改写了。
容瑟心中始终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了地,他将信收好,密折则交给云初,吩咐道:“送去宫里给容湛,之后的事情,让他做决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