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过去的地位太低了,再加上钱文青的刻意打压,根本没机会去结识刑部之外的人。
因而对万年县的县令,只是有粗浅的名字记忆,而没有更具体的认知。
换到现在的刘树义身上,便是那粗浅的名字记忆,他都没什么印象,若不是杜构提起,他根本对不上李新春这號人是谁。
而万年县县令,区別於普通地区的县令,也是正五品的品级。
虽然品级上不如四品,可实际权力范围,却非一般四品官员所能比擬。
桃李满天下的国子博士,距离李世民极近的諫议大夫,四品的太僕寺少卿,再加上手握实权的万年县县令怪不得以杜构的身份,都如此谨慎对待。
秦希光究竟走的什么运,能与这些人扯上关係,还是被这些人帮助的一方。
要知道,秦希光受到这些人恩惠时,还不是御厨呢。
一个普通百姓,甚至连吃饭都困难的小人物,结果却能接连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帮助哪怕这些人帮助秦希光时,可能还不是如今的品级地位,但至少也该是官员了,一个官员会帮助普通百姓,可能是因为內心善良,但四个官员都这样帮助一个小小百姓,便绝对无法用单纯的善良来解释。
不过具体如何,秦明风留在木屋那里,没有跟来,他也没法进一步问询。
刘树义深吸一口气,暂时將这个疑惑压下,待以后有机会,再好好確认。
“这四人身份都很特殊杜构看向刘树义,沉声道:“我们若无法以最快速度確认谁是摇光,让他们得知我们怀疑他们是马清风灭门案的凶手,恐怕他们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从而惹得他们不喜。”
“他们皆是位高权重之人,若真的惹得他们不喜,我倒还好,他们因阿耶的缘故,不敢对我做什么,可你—“
杜构没有说下去,但刘树义如何不明白杜构的意思。
此案已经过去两年,且所有人都认为幕后之人是李世民,这个时候自己把孔祥四人叫来,还怀疑凶手就在他们之中,他们会如何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想在李世民面前立功,想要栽赃他们,让他们成为李世民的替罪羊?
若自己能立马指出谁是摇光,且拿出足够证据倒还好。
可若自己长时间无法確定,他们便会越发认为自已要对付他们,拿他们立功,到那时,別说不喜了,恐怕他们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摇光若是趁机再搅弄风云,可以想像,到那时,自己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形势又会有多严峻。
所以,自己不仅要找出摇光,还要在最短时间內,以最快速度找出摇光。
自己仍要与时间赛跑。
而能否快速找出摇光.
刘树义眼眸眯起,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目前已经找到的线索,以及仍在调查的线索。
片刻后,刘树义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就试试吧。”他轻声自语。
一个时辰后。
天色已黑,华灯掛起,整座长安城笼罩在灯笼的暖光之中。
刑部衙门的灯笼被风吹动,轻轻摇曳。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衙门门口。
杜如晦在杜构的扶下,走下马车。
他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同时把他们四人都招惹过来,那孔祥和潘科名,便是我,有时都会感到头疼。”
杜构苦笑:“我也提醒过刘员外郎,可他说摇光匆忙之下灭口秦希光,可能会留有破绽,若是给摇光充足的时间去处理破绽,也许能够直指摇光的证据就会被销毁,所以现在將摇光叫来,如果真的有证据,便能最大程度的,確保证据还在。”
杜如晦闻言,沉思片刻后,嘆了口气,道:“罢了,都已经让人去叫他们了,不出意外,他们也快到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先去见刘树义吧,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两人轻车熟路来到刑部司院落,最后到了刘树义办公房前。
杜构轻轻敲响房门,没多久,刘树义便將房门打开。
看到门外的杜如晦后,刘树义行礼道:“杜公。”
杜构摆了摆手,没和刘树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有多少把握?”
杜构也好奇看向刘树义。
他与刘树义进入长安城后,刘树义便让陆阳元去请孔祥四人前往刑部,同时也让他去找阿耶。
所以他也不清楚刘树义对揪出摇光之事,有多少把握。
然后他们就见刘树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不好说?”杜如晦深深看著刘树义。
刘树义道:“毕竟下官还没对他们进行过问询,不知道能否通过问询,掌握更多的线索。”
“那你可知,一旦你无法以最快速度找出摇光,形势会对你有多不利?”杜如晦又道,
刘树义点头:“下官知道,所以下官才专门让杜寺丞请杜公过来,为下官坐镇刑部。”
杜如嗨深邃的眸子凝视著刘树义:“你让本官来,是为你压住孔祥四人?你已经有预感,不能快速破案?”
杜构闻言,心里不由一紧。
谁知刘树义却是一笑:“这要看快速是多快了,若是一个时辰,那下官確实做不到,可若是一个晚上”
他直视著杜如晦幽深的眼眸,道:“下官倒是可以试一试。”
杜如晦眯著眼睛,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杜构说过刘树义目前掌握的线索,所以他很清楚,刘树义现在並无指向摇光的確切线索。
这也是为何,他觉得刘树义应该偷偷去见孔祥四人,不惊动任何人先问询一遍,掌握线索再考虑下一步如何做,而不是直接把四人都叫到刑部,使得刘树义直接与四人同时对立,消息瞒都瞒不住,连缓和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会临阵打击刘树义。
杜如晦道:“好,本官就为你坐镇,接下来你儘管对他们进行问询,我保证谁也不敢在我的面前与你作对,但我不可能永远在这里给你坐镇,天一亮我们都要进宫上朝,朝会时,不出意外,他们会联袂向陛下痛斥你,说你故意诬陷他们,说你要让他们成为替罪羊。”
“陛下届时必会召你入宫,让你拿出证据证明凶手就在他们之中,虽然你现在有完整的推断,
可推断毕竟只是推断,没有具体的证据,他们不可能会认,反而会挑你毛病,说你连具体线索都没有,就隨意將朝廷重臣当犯人审问,到那时,便是陛下,都没法保你。”
“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时间,只有今晚!”
“哪怕今晚找不出摇光究竟是谁,也必须找到能够证实你推断的证据,否则结局难料。”
杜构听著阿耶的话,不由担忧的看著刘树义,他也算经歷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了,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案子,內心如此紧张。
本以为抽丝剥茧,找出摇光范围,距离真相已经不远,马上就要迎来最终的胜利。
可谁知,距离真相越近,危险反而越高。
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刘树义不是官场小白,岂会想不到杜如晦所说的这些,但他其实没得选。
摇光太谨慎小心了,整个马清风灭门案,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再加上两年的时间,將马清风灭门案的线索,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很难依靠马清风灭门案的证据,给摇光定罪所以,秦希光灭口案,就是他目前所能看到的,最有希望,可以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哪怕最后他知道谁是摇光,却也没法以铁证坐实对方的罪责。
即便李世民相信自己,捉拿了那人,对自己来说,还是留有了破绽,以后说不得会被哪个对手藉此攻计。
故此,纵使他明白自己这样做,有万千不利,可他也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刘树义向杜如晦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杜公提醒,下官必竭尽一切,揪出摇光!“
杜如晦看著向自己深深作揖的刘树义,沉默了片刻,心里终是嘆了口气。
“罢了———.”
如果刘树义真的失败了,那明日的朝会,自己便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想办法保住刘树义。
自己选择的女婿,岂能真的冷眼旁观?
“杜僕射,刘员外郎——“
这时,一个吏员忽然快步走了过来,他向几人行礼后,快速道:“孔博士、潘大夫、韩少卿与李县令到了“
听到吏员话,杜构与杜如嗨下意识看向刘树义。
就见刘树义深吸一口气,旋即挺直腰脊,直接道:“请诸位上官,入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