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食堂吃了顿大锅饭,尚牧给他们安排宿舍休息。边关驻军的宿舍区只高阶军官有自己的房间,中级军官俩人一屋、下级军官四人一屋,士兵则是八人或十人。
楚霜装作少校,跟同行的星航军中尉一起。
小中尉是自己人,在外面陪他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回屋关门跟顶头上司大眼瞪小眼浑身都刺挠。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楚霜看着想笑,凑到他跟前阴森森地说:“说不定屋里有监控,接着演。”
小年轻一愣,旋即知道统帅逗他解心宽呢。
他一直在星航军服役,总能听到关于楚霜的传言,什么“不近人情”、“踩亲情上位”、“没人性”听得太多了。但在他看来,楚帅就是个挺平易的将领。
他会意地乐呵,挠了挠脑袋。
楚霜跟他摆手:“好了,我出去转转,你随意。”
“我跟您一起吧。”他知道楚霜伤没彻底好呢。
枯砂星地如其名,有大片的荒砂。
俩人出门,立刻被风泼了一脸砂子。
片刻后,楚霜顺着风声听到点别的动静——
“不是,李工,这事儿我不干了,”说话人听上去年纪不大,“哪儿有这样的,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楚霜一扯小中尉,顺着墙根就蹲下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听再说。
第79章 内忧
大将军带人听墙根,毫不脸红。
一小会儿,事情的逻辑听清晰。
说话人该是个工程分包,接手了不知哪个领导家属院子的外沿改造。一开始甲方通情达理、什么都好说,可活真干上了,那人脑子跟让粒子炮轰过一样,不仅不顾工程安全性、想一出是一出,还头天定下来的事第二天翻脸不认;而朝令夕改必然产生新的费用支出,对方概不认账,口口声声“你们当初预算没做到位,这是在实践中成长”。
显然,通讯对面的“李工”在劝小伙儿,但没劝出个所以然,二人结束了通话。
楚霜在墙角扒头,看见满肚子委屈的小年轻呆站片刻,坐在台阶上抹眼泪。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他“微服私访”出来溜达,出门前把制服换成了较随意的纯色衬衣,现在旋即解开三颗衬衣领扣,衣服袖子挽起来,又胡乱在头发上揉两把,点支烟歪叼着,气质立刻不一样了。
楚霜的临时小跟班叫杜佳,看统帅一通操作已然呆愣,没想明白怎么接戏。
楚霜摆摆手,示意对方见机行事,揣着口袋溜出转角。
他闷头往前走,嘬一口烟、烟不离嘴地咧嘴吹烟气,离哭鼻子小伙儿七八步距离时,突然把烟屁股甩地上,拿脚狠狠捻灭,张口就骂:“都他娘的是祖宗,就老子一个孙子!草!”
声儿挺大,给闷头哭那位吓一跳。
对方愣神看他,他也诧异看对方……
大眼瞪小眼懵噔两三秒,楚霜先露出个抱歉的笑:“对不起啊哥们儿。气晕了,没瞅见你。”
小伙儿常和客户打交道,很懂“场面”,不管心里多大的憋屈,见陌生人即刻露出公式化的笑,撸一把脸,把没被风吹干的眼泪抹去,摆手示意:没事儿。
楚霜皱眉头端详他片刻,晃过去、挨着他在台阶上大大咧咧坐下:“看你这模样……同是沦落人?”他摸出烟,“会么,来一根?”
小伙子憋闷上头,没客气,接烟说声“谢谢”,很上道摸出打火机,先帮楚霜把烟点了,自己才抽上。
俩人排排坐,相互没话静嘬半根烟。
小伙儿没见过楚霜。他想打量人,不好明目张胆,歪斜着眼睛只瞥见楚霜半截裸露的手臂——肤色虽然白,但青筋明显,看血管清晰度,绝不是纯坐办公室的人。
承包工程干活吃饭的小孩,没太多心眼,抽人家的好烟,总要聊几句:“大哥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楚霜装模作样“哼”一声,瞎话信手拈来:“接了个活儿,今儿这不合规、明儿那没报备,想要天王老子的黄金殿,拿出来的工程款连修个粪坑都不够,现在还有几个挖好的坑对天晾着呢,再这么下去干脆把我埋里得了!”
“……合同没定结款日吗?”
楚霜冷笑:“就不给结有辙么?说财政下来钱立刻给,但嘛时候啊?不定具体日子都跟放屁一样,扇扇就没味了。合同就他妈是废纸一张!”
“是……公家事啊,他们总这样。我没见过你,你的活儿在哪?”小伙子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