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欧阳明月是平凡的,但他又是不平凡的,因为,任何平凡的人,都不可能像他那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天下’二字。

他说要探讨‘天下’!

在场诸人霍然大惊!

岸边甚至有人当场就被惊得跌倒地上,爬起来之后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跑得不见踪影。

但是,红颜阁中众人,却都表现得很平静,就算是心里不平静的也都装出了平静,比如太子楚卓子流,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暗猜,欧阳明月是不是已经在谋划夺取南楚王位和天下了,否则的话,他怎么可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天下’二字?

天下!

天下!!!

他这是想借机向永辉公主和太子楚卓发难?!——君惜竹和楚汐心头同时浮出这样的念头,复又同时抬眼望向欧阳明月,却见他淡然端坐,慢品杯中佳酿不再言语,将余下的一切都丢给了众人。

就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终是有一文弱少年起身道:“何为天下,普天之下也,东起苍茫之海,西至百万雪山,南至迷踪之岭,北疆于冰封之地,广阔千万里地不可数,此谓之天下!”

“非也!非也!”另一个气宇轩昂的佩剑青年起身打断道:“天下!鹿也!群雄皆可逐之……”

“荒唐!”太子楚卓听到此不禁勃然大怒,若依这佩剑青年之言,天下为鹿,群雄都可逐,那欧阳明月夺南楚江山岂不就是名正言顺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尔岂可言道天下为鹿,人皆可逐?逆臣贼子!妄言也!”

那青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被太子楚卓这般喝斥也不惧,当场反驳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敢问阁下,当今何人敢自誉天下之皇?”

他应当是知道楚卓身份的人,但却口称阁下而非是殿下,显然,在他心中并不承认楚卓这个南楚太子的身份。

果然,楚卓被那青年的一句话堵住了嘴,因为按照这个说法来的话,这天下的皇位轮也轮不到他楚氏一脉,人家东宁皇室怎么说也是前朝大宁王朝皇室的旁枝,其他诸国的王室,多少也跟大宁皇室联过姻亲,掐巴掐巴也能够有点儿资格,但江湖草莽出生的楚氏,一没根基二没血脉传承,若不是当年楚文雍英雄气概打下了半壁江山,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南楚国?

“没想到楚文雍死后,南楚再无正英雄,悲呼!悲呼!”眼见那楚卓被堵住了口,那青年故作可惜的望天长叹,复又道:“在坐诸位,可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一直静听争论的公子白术突然出声道:“阁下应当是来自北祁萧氏罢?”

“你怎知晓?!”那青年惊问道:“在下北祁萧流年。”

闻言,君惜竹心中一动,顿时想起她母妃也是姓萧,楚汐亦在同时转头看了看君惜竹,心中想到了‘萧聆雪’三字。

“原来是北祁王的第十一公子,难怪身英姿非凡。”公子白术了然的点了点头,仿佛仅仅只是随意问起,又仿佛有着别的什么深意,紧接着又转言接着先前的众人的话语道:“萧公子道天下为鹿,白术却以为,这天下是指苍生万民,天下之皇便是万民之主,非是鹿也,不应逐之。”

众人都没有查觉到君惜竹与楚汐之间的那点小互动,萧流年继续与公子白术探讨道:“那该如何?”

“既是苍生之主,那便该由天下苍生自行决定,贤能者居之。”

上次在‘苍州会盟’时,公子白术也是提议举贤为皇,天下共尊,甚至还推荐东宁十六皇子南宫瑜,只后来被周王抢白,又被白芷破坏,所以没能成事。

此事公子白术再次提起,不过没像上次那般,举荐南宫瑜。

白术此言出口,那北祁公子萧流年听罢目露深思,连名士王进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面带微微笑意,显然白术之言深得他心,只等白术说道完后与他深谈。

然而,白术只是在说完此语之后并没有注意到王进的神色,而是望着坐在他正对面的君惜竹,缓缓问道:“萧姑娘以为如何?”

君惜竹正在想自己母妃身份的问题,没想到公子白术竟突然提到了她,不禁微微一楞,复而看着白术双眸,略显诚意,不似有什么阴谋诡计。

想了想,君惜竹应道:“公子所言极是,然,聆雪以为不可行。”

“为何?”

在他们看来,公子白术所说的贤能者为皇,天下共尊也并非是不可能,就像前朝大宁王朝开国帝君,便是当是纷乱的诸多势力推荐出来的帝君,后来建立了大宁王朝,九州共尊。

公子白术与萧流年同时问道,连白芷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连那王进都忍不住开口道:“愿听姑娘见解。”

这是在邀请君惜竹向大家说说自己的论述,只是寻常的政见交流,并无什么阴谋诡计,说得好与不好,只关乎个人名声。

“其因有三。”君惜竹也无惧这般当众论述,她一手执杯一手执壶,边起身边为自己斟满,对着诸人遥遥一敬,待饮尽后侃侃而谈:“其一,何为贤者?文才、谋略、武功、兵法……文才可治世,谋略可兴国,武功可护身,兵法可安邦,皆各有所长又互有所短,该以何论贤?以何者论能?”

君惜竹姿态悠然闲适,举步拂袖间皆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端方大气,看得楚汐心头怦然直动,只想着将人给藏匿起来,不给任何人瞧见她的风采。

“其二,”君惜竹却是不知楚汐所想,自斟自饮一杯,复又道:“当今天下纷乱,诸多大小势力割据并立,便是能够论得出贤能来,那也是各论各的,各举各的,又有何用?”

“若以辅以外力,使他们联合起来,推荐同一人共尊呢?”公子白术深思道:“可行否?”

“可行。”君惜竹转身,走近白术几步,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公子白术有此手段,但是,你没有没想过,就算是你以外力将他们强行联合起来共尊同一人,这也只是貌似神离、面合心不合,你在的时候,或许还能够控制和压制他们,一旦没有你公子白术的存在,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说,在你还有能力之前就会将他们解决掉。”公子白术动了动唇,想再说什么,却被君惜竹打断:“说实话白术,我很欣赏你的为人和政见,你不希望兵戎相见,不想看到血流成河,你想把所有的事都放在暗中解决,但是,我并欣赏并不表示我赞成你的做法。”

君惜竹为白术满上一杯,互相敬完后才道:“从政见和主张上来说,你那是仁政,可是你要明白,仁政只适合盛世,而现在,是乱世!!!”

“乱世是什么呢?”

“乱世就是兵荒马乱!”

“乱世就是烽火连天!”

“乱世就是一个王朝的结束!”

“乱世就是另一个王朝的崛起!”

“乱世将所有人的野心无限的放大!给了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天下霸主,登上那九五之位的希望!”

“在这个时候,野心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埋葬,比如情爱,比如血缘,比如人性……什么都可以被拿来当作筹码,什么都可以拿来牺牲,什么都可以被抛弃……”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人心和人性!”君惜竹一杯饮下,摔杯拂袖负手而立,仰头望着远方一望无限的夜空,怅然道:“白术,你才智惊世,谋尽苍生、算尽天下,可你却错算了人心和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白术真的挺有才的,他的政见:苍生之主由天下苍生自行决定,择贤能者九州共尊,其实吧,说到底就跟现代的选举差不多,只是现代选出来的叫统总统,那个时候叫皇帝。

☆、第88章

君惜竹的一席话并没有迎来满堂喝彩,而是换得了满室的沉默和压抑。

整个红颜楼内外的所有人,都在她这番话语当中沉默不语,包括王进和欧阳明月。

不是她说得不好,也不是她说得不对,而是她说得太过透彻,透彻到将每个人的心活生生的掏了出来,将那些阴暗的、自私的念想和野心,都示于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们无所遁形。

所以,红颜阁内外,包括荷塘四周围看期待着论述结果的众人,都沉默不语,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君惜竹的这一番论述。

包括公子白术,包括王进,包括欧阳明月。

楚卓甚至在想,这白衣女子明显是永辉公主那边的,她这番话语是不是在指桑嗓槐,暗骂他与其父抢了先王的位置,失了人性。

后来,在那样的压抑和沉默中,群英会不欢而散,不论是想来争名寻利的各家公子少爷,又或是求扬名立万的名士才子,最终都是怀揣着各种心思匆匆离去。

数日之后,整个南楚流言万千,当年楚王之死被一再提及,甚至还有人自称是先王遗妃,当众跪在王宫前,哭诉先王英年早逝,死于惊天阴谋。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流言蜚语中,今上楚文弘终于再也无法安坐于王宫大殿宝座,在与太子楚卓及其太子妃公孙瑶多番商议之后,终于决定诏永辉公主入殿,并借此行论功宴,封赏当时参与西风城一战的诸多将领。

楚王行宴,朝中百官尽在其列,而这些官员大多是世家贵族出生,早就已经将如今南楚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楚王这论功行赏是假,想要借机给永辉公主难堪才是真,所以,他们早早的就已经摆出了看好戏的神态。

除了这些摆出看戏姿态的世族贵胄,那些官职不高也不低,家世不好不坏的中层世族们也在磨拳擦掌,他们有族中弟子在西风城时曾被永辉公主绑到校场曝晒,就此结下了怨怼,此际楚王设局,正是他们找回羞辱的最好时机,又怎容放过?

夜渐深,月渐明。

随着乐声渐起,论功宴终于在南楚王宫的偏殿开始。

今上楚文弘高坐纯金宝座,武侯欧阳明月位于其左边下首第一位,而太子楚卓则随侍于楚王右边,余下百官分列两旁跪坐,皆暗自翘首以待明显可以预料的精彩。

酒过一巡,侍卫入殿禀报,永辉公主正在梳妆打扮,稍待片刻即可入殿面王。

楚王面色稍冷,太子暗以冷哼相应,诸官神色各异,或是暗喜,或是暗忧,或是暗怒。

酒过二巡,侍卫入殿禀报,永辉公主凤驾已经摆,正在赶往王宫的途中。

楚王面色铁青,太子目光森冷,百官互斟互饮,晃若未闻。

酒过三巡,侍卫入殿禀报,永辉公主凤驾已经然入宫,正在赶往偏殿赴宴。

楚王面显怒色,太子楚卓几欲摔杯拍案,倒底还是忍下来。满朝文武皆窃窃私语,唯有武侯欧阳明月漠然以待,无悲无喜无怒,仿若事不关己,却又时常侧目,凝望着偏殿门口。

菜过五味之后,侍卫再次入殿禀报,永辉公主凤驾入宫,已至偏殿。

与此同时,有侍候在殿外的侍者高声唱喏:“永辉公主到——!!!”

霎时,满殿静默,皆尽置杯停箸,望着那名满南楚永辉公主。

在这满室静默中,在这满朝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银甲紫披的永辉公主施然踏步上前,在距离楚王二十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顿时,整个大殿中,除了欧阳明月之外,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二十步!仅仅二十步的距离,对于处心积虑要对付的敌人而言,那是一个危险到至极的距离!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那腰悬宝剑英姿飒爽的永辉公主,看着她——

低下头颅,

撩起衣罢,

单膝跪下,

“楚怀谨——拜见王上!”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冷,无悲无喜,不带任何色彩,仿并不知道对面高座上这人正在想方设法的对付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她的敌人。

太子楚卓望着那跪在距离距离他仅仅二十步之远的佩剑女子,笼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了又握——他与楚王当众摆论功宴,为的就是想借此机给永辉公主难堪,煞煞她凯旋归来的威风,可他千想万料,却没有想料到,竟然是这永辉公主明目张胆的来打他与楚王的脸!!!

是的!

永辉公主这就是在当众打楚王的脸,殿中在场百官都是见证者!

楚王行宴,永辉公主迟迟而来,又大胆佩剑入殿,若不是她最后那低头一跪,只怕谁都能够想象到楚王又或者是他人血溅当场的画面。

然而,即便是她低头跪下,可她的脊背却笔直挺拔,如同苍茫山上那万丈雪山,孤傲绝伦。

即便是跪着,也如同傲立万众之巅!

望着那一袭银甲紫披,楚王豁然起身离座,惊惶间竟然撞倒了桌案,当即便脱口唤道:“雍……雍王弟……”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撇开那七分缘自先王后秦慕雪的容貌,那清冷的神态,那平静而沉寂的双眸,那飒爽的英姿,以及那凌傲万众的气势——竟无一不像南楚先王楚文雍!

在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否认,如果永辉公主身为男儿的话,绝对可以继续先王遗风及其英雄姿态,带领南楚走向另一片辉煌天地。

可惜……

终究还是太可惜……

在这大片大片饱含惜色的目光中,楚王终究还是稳住了心神,定下了心中的惊惶,边安慰自己死人不会重生,边走装出满脸和善,上前扶起楚汐边道:“汐儿莫要行如此大礼,我与你父王乃是血脉手足,你行此大礼,将你父王置于何地?又将你王伯父置于何地?还是说汐儿心中对你王伯父有怨,所以置血亲之情于不顾,故意疏远你王伯父?”

一口一个汐儿,一句一个王伯父,明说永辉公主疏了血缘亲情,暗指她目无尊长、不敬君王,心怀怨恨有的不轨,若真让他落实了这些个罪名,只怕永辉公主今日不丢脸面,也得落人口舌。

大殿上那些看戏的贵胄世族们知道好戏已经开场,边暗中互通有无,边看着场中演戏之人,便见永辉公主抱拳应对道:“怀谨岂敢对王伯父有怨?只是怀谨自小在西漠边关长大,苦寒之地,比不得王都繁华高雅,也无人教我诗书礼仪,只知见君王行大礼方可显敬意……”

谁都知道永辉公主这是在睁睛说瞎话,若真是没人教她诗书礼仪,她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大礼,什么是小礼?再说了,若是无人教她诗书礼仪,她那一身武艺兵法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曾生来便会?

但楚王却被此话噎住了嘴,将他心里的千言万语都死死的堵住,原因无它,因为楚汐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西漠乃是苦寒之地,比不得王都繁华高雅!

当年正是楚文弘下旨给永辉公主划的封地,也是他亲自令人将永辉公主送到封地,并且监视她的所有举动,若非是当初监视之人出了意外,落水身亡,也许永辉公主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众人都听懂了永辉公主的意思,楚王自然也不会听不懂,所以,他一边暗悔不该听信太子劣计时,边言不对心,假仁假义道:“是王伯父的错,让汐儿受苦了,不过,年轻人多吃些苦头也有好处,汐儿如今已是名满南楚的女将军,权掌一方兵权,西风城一战更是为我南楚王室增添莫大光辉,百姓们都赞汐儿身怀先王遗风,定可护我南楚安危……”

冠冕堂皇的话越说越顺口,楚王舌头都不带打结的连说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停住嘴,将永辉公主的战绩大大吹嘘,高高捧起,并在最后亲切道:“王伯父前段时间身子有些不利索,知晓汐儿回都也没能及时诏见,不知道汐儿这段日子在王都可过得舒坦?可有所短缺?”

大庭广众之下,楚王将这慈善长辈越演越顺手,永辉公主不禁舒展了眉目,似乎被楚王的亲情所感,颇为恭敬孝顺道:“一无府邸,二无奴仆,三无华服,四无美饰,又怎生能过得舒坦?”

如果不是楚王在欧阳明月面前伏低作小了那么多年,只怕当场就要暴跳如雷——府邸?奴仆?华服?美饰?你所想到的,到底仅仅只是公主府邸还是整个王宫?

楚王必竟不是太子楚卓,心里再怎么怒,他也能够忍奈下来,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欧阳明月的手底下活过这么多年,所以,他当即便故作豪爽哈哈大笑,招来侍者,开始封赏道:“西风城一战,永辉公主护国有功,赏六进公主府一座!赏奴仆百人!赏华服箱!赏美饰……”

永辉公主淡然谢过封赏,与此同时,太子楚卓向他身侧一人递了个眼色,紧接着,便听有人起身上前,扑跪到楚王面前呼道:“永辉公主名不符其实,无功受赏!臣心有不服!”

楚汐着眼瞧去,便见那扑跪而来的人,竟然是那日在英雄楼上说君惜竹投机取巧的锦衣少年。

瞧瞧这少年,再想想楚王先前那些将她高高吹捧的言论,楚汐不禁眼神一凛,心中暗道,军师所料果然不差,楚王竟真是在行捧杀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嗯!捧杀之计!

大家都懂的!

☆、第089章

楚王行宴,天下皆知,永辉公主迟迟赴宴,朝中文武百官神情态,亦在短时间内被传出王宫,入了各方势的耳目。

西蜀、北祈、陵国三王急召重臣秘议,东宁皇后张氏连夜传喻,令秘使潜出皇宫,而身在南楚的公子白术却提笔挥毫,纵横纸宣三丈。

“楚王大宴,万分凶险,永辉公主明知如此,却依然只身仗剑迟赴!”公子白术在听完黑衣侍者禀报之后,忍不住搁笔赞道:“当真好气魄!好风采!好胆识!”

“那永辉公主不过是赴宴一场,缘何能得白兄如此盛赞?”正在看白术习字的的南宫瑜当即不解道:“说起来,当今楚王还是永辉公主的伯父,血缘至亲,又怎会有万般凶险?”

白术知晓南宫瑜自小在东宁深宫长大,绝大多数时间都蜷居深宫,少有涉世远行之时,平生所学也是诗词书画等雅艺,鲜少接触到权谋韬略等方面,便是在东宁朝中一些有关于嫡长之争的明枪暗箭,也是被其母张皇后所遮挡,养成了她至真至诚至纯亦至仁的性格。

公子白术最欣赏的便是她的仁善,再加上她身怀东宁皇室嫡传血脉,又与前朝皇室有所牵扯,无论是先天心性与后天优势,都是公子白术眼中的帝君不二人选,只可惜的是,此时的公子白术,却不知南宫瑜实乃女儿之身。

“血缘至亲又如何?在权与利的诱惑面前,或许坚若壁垒,也或许散若流沙。”

说到此,白术不禁想起那日红颜楼那侃侃而谈的白衣女子,那是他生平所见,将人心与人性看得最透彻之人——她还那么年轻,到底是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和过往,才会让她将人性了解得那么透彻,才会让她对人心那么绝望?

是的!

绝望!

白术从那袭白衣翩然的背影中,看到了无限的绝望。

在绝望中挣扎,在绝望着前行。

“流沙随水而散,壁垒终会倾塌,而当今楚王与永辉公主之间的情份,莫说是壁垒,便是连流沙也不如,又怎么会让人顾惜不舍?”公子白术细说着为南宫瑜解惑:“今日楚王设宴,所设之局无非是想让永辉公主身败名裂,又岂会念及血缘亲情?”

“楚王要让永辉公主身败名裂?!!!”南宫瑜豁然大惊,不禁慌忙起身问道:“怎么会这样?前段时间永辉公主回都的时候,楚王不是还在大肆封赏吗?怎么去这么坏心眼的想害她……”

“封赏?那不过是做给欧阳明月、做给下人看的。”白术不禁冷然一笑,边重新展开纸笺,边慢声道:“自西风城一战之后,楚王所拟下的旨意,全都是高度赞扬永辉公主英姿纵横,兵临城下力挽狂澜,救西风城于水火……”

“永辉公主高调西征,本就是在为她自己造势,想借此获取民心和民望,以博得南楚先王旧臣们的支持,楚王的封赏赞美,无疑是锦上添花,将她捧上了至高点!!!”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永辉公主身败名裂,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万劫不复!”

尽管公子白术说得很缓慢,可南宫瑜依然听得满身冷汗,急急问道:“那白兄可有办法救救她?!”

白术闻言,不禁诧异道:“你要救她?”

“嗯!我想救她……”南宫瑜说着,面上不禁泛起一丝红润,心间浮现那抹紫衣翩然的身姿,却在下一瞬间,又恍惚想起一白色的身影。

白术却不知道南宫瑜心里这些纷杂的想法,他展开纸笺,提笔点墨,犹豫了许久方才下笔,南宫瑜听见他在落笔的时候说:“现在能够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就在永辉公主赴宴,公子白术与南宫瑜交流的时候,正在客栈等候永辉公主的君惜竹也接到了一封赴宴请函。

请函送来的方式很特别,被人以暗器手法,直接投到了君惜竹房间的桌案上,里面既没有邀请人,也没有被请人,只有一个朱砂色的正字。

君惜竹将那正字反复的看了两遍,随后便提着黄泉剑离开房间,跃上了客栈的房顶。

举目四顾间,便发现对面的房顶上有一帷帽人抱臂而立,然后引路似的,踏着高低起伏的房檐离去。

君惜竹随其身后一直被引出了王城,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了一片河岸边上。

河岸的四周寂静无比,只有河中央停泊着一只巨船灯火通明,君惜竹思虑间,那帷帽人已经借力飞上了巨船。

眼见至此,君惜竹倒也无惧,同样从河岸上凌空腾身而起,踏着河面飘然飞到上了船头。

方才落下脚,君惜竹便听船仓内传出一道洪亮的笑声:“哈哈哈……萧姑娘果然解我意,来得真是及时。”

“王前辈相邀,聆雪怎敢晚赴?”君惜竹一拂衣袖,施然举步入内:“不知前辈因何相邀?”

说请之人正是王进,只见他提壶震袖,茶壶有节奏的三起三落,将茶水注入杯中,边笑道:“不过就是楚王宴请永辉公主,老夫也不甘寂寞罢了,想邀姑娘煮茶谈心,不知可不突堂之处?”

煮茶谈心?我与你又不熟,有何心可谈?

如此想着,君惜竹心底不禁暗暗戒备起来,边不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边淡淡一笑道:“能得前辈相邀,是聆雪的荣幸,何来突堂?不过,聆雪乃是后学末进的晚辈,怎当得前辈以这‘凤凰三点头’相待?”

‘凤凰三点头’是茶艺中的礼节,就是在冲茶注水的时候,壶流三起三落,水流三高三低,像是对客人鞠躬行礼,借此表示对茶和客人敬意。

茶香缓缓弥漫,清幽怡人,王进抬手捧起一盏递给君惜竹边道:“原来姑娘也是懂茶的风雅之人。”

“风雅不敢当。”君惜竹拂衣坐下,黄泉剑放置在左手边最顺手的位置,接过王进递来的白瓷茶盏,深吸一口茶香,复而执杯看着杯中澄清茶色笑道:“只是少时家母喜茶,聆雪有幸跟着附庸了几回。”

言罢之后,君惜竹抬手浅饮一口,闭目细品半晌,方才睁眼喜道:“汤清色微红,清香怡人,饮之心旷神怡,浓郁甘醇,回味无穷……若是聆雪没有说错的话,前辈这茶,该是被誉为茶中之圣的‘比翼双飞’罢?”

据说在西北方有一座高入云层的大山名曰凤凰,在此山顶上有两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茶树,形若两只翱翔九霄的凤凰,故有‘比翼双飞’之名。

第2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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