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树下的那个青年把棒棒糖放在唇边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含住,就好像人已经无聊到做这种没劲的吃糖游戏,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有的好意是不需要代价,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那么我的好意,要不要代价呢?
*
下午就是纪明川口中校长都会出席的教师例会。不过好事是,那个药膏贴上后,脖子确实没有那么酸了。
往行政大楼那边走的时候要经过一个篮球场,周一下午刚好是规定的体育活动时间,附近的操场上充斥着各种飞驰的人影。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旁边传来几声轻呼,扭头就看到一个篮球朝着他砸了过来。
路禾愣了一下,即使大脑中已经闪出很多个应对这种场面的办法,可最后都是身体反应的速度跟不上,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他傻愣愣地站着。
就在他以为球要砸他身上的时候,旁边突然窜出一道人影,对方微微弹跳跃了起来,速度快得几乎都出现了残影,张开手臂用掌心把那个球给拍了回去。
耳边砰得一声炸响,却不是因为球砸到了他。
凌焕穿着运动服,因为刚运动过身上挥汗如雨,随意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领口,然后看着路禾扯出一个招牌笑容:“路老师,走路要看路啊。”
他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叹息一声:“要没有我,老师你刚刚要给砸进医务室了。”
凌焕也不管他的沉默,依次伸出三根手指,笑着说:“昨天晚上欢迎会门口,我可是替老师你挡了一次灾,今天上课的时候,我帮路老师你整顿了纪律,还有刚刚,一共三次……所以路老师要怎么报答我?”
路禾心里又想起刚刚那个娃娃脸对他说的话,有的好意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就有人把账算得门儿清,来跟他讨赏了。
而且路禾也想不出把别人的椅子踹得哐哐响和整顿纪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凌焕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凑近了一点,已经属于说悄悄话的范围,眼神还有一种发现了对方秘密的得意洋洋。
“路老师,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宿舍楼,而是那片小树林。”
第10章 这是宣战
有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凑一块聊天,看凌焕过来问了一句:“凌哥,你跟那个新老师很熟?”
凌焕扫了他们一眼,一边掀起衣服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很熟了?”说完他扭头就走。
那几个男生盯着凌焕离开的背影,在后面喊道:“凌哥!不打球了?”
“你们自己打。”
就剩下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瘦不拉几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跟凌焕说了什么。
要凌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八成会过来给他们的后脑勺一人来一巴掌,好别瞎几把乱想。
其实那位路老师没跟他说别的,甚至也没什么反应,他自以为好像发现了对方的秘密,可当事人根本毫不在意,莫名让他觉得心里憋闷。
事实确实如此,当时躲在树后偷看,压根算不得什么把柄。而且他开玩笑似随口说的三个报答,也给对方装没听见岔开了。
他得抓住更大的把柄,那种真正会让对方脸色大变,让平静冷淡的语气里染上别的情绪才行。
……
行政大楼的会议室在三楼,通知上写的开会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路禾到的时候看到乔柠在跟他招手。
会议室里已经有一半的人了,临近开会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会议室有一张长桌,路禾的位置在后面靠窗的地方,毕竟是新老师,不如其他老师有资历。
纪明川还是老样子,只是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皱眉。
本来打扮气质就很不近人情,皱眉后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不过经常皱眉的人,很容易有川字纹,导致显老。
除了纪明川和乔柠外,他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认识的老师。
校长是一个年龄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很好,身材也没有发福,只是打理整齐的黑发里还参杂着几根白发。
会议刚开始时,是按照惯例来让纪明川主持本学期的教学安排,没有路禾什么事情。人一无聊就下意识地观察周围地环境,观察不同人脸上的表情,直到感受到一道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纪明川好像注意到他开会走神,即使隔了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视线中传递出来的不满。
校长最后发话:“路老师,有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举报你消极管理,没有尽到监舍到责任,维护好宿舍纪律,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有困难也能提出来,学校会酌情考虑。”
路禾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既然一号宿舍楼走了那么多监舍,而且学生相当一部分摆明了是极其难管的角色,得罪又得罪不了,又不能真的对那些大少爷做什么,所以这个烫手山芋就丢给了他。
管又管不了,其他人不当回事,不管又会像今天一样投诉他消极管理。
不过他最好的打算就是,因为失职让学校找个由头直接把他解聘,自己也不用留在这了。
所以他保持沉默,一个字都没说。
“这件事本来就怪不了路老师,什么消极管理,给那几个学生上课的老师心里应该都有数,他们是去管就能管得住的吗?纪主任也应该再清楚不过,不是有没有管,而是管不管得了,学校能把他们开除吗……”谁都没想到乔柠这个时候会站出来说话。
其他在场的老师要比路禾更加清楚那几个学生的麻烦程度。主要是只有他们几个就算了,他们在学校里无视纪律,带坏风气,有些学生看他们几个我行我素,在学校里也没把校规纪律当一回事。都说枪打出头鸟,这出头鸟动也动不得,杀鸡儆猴就无从谈起,其他人也跟着效仿。
而且那几家的家长,总把希望寄托于学校,给学校施压,指望从克兰霍顿毕业出去,就能成为社会的精英,优秀的继承人,事实上是光处理那几个学生的事,就已经让学校焦头烂额。
最麻烦的是沂南商家,容不得自家宝贝儿子在克兰霍顿受一点委屈,不少老师暗地里都在说这样的话干脆在家里请私教自学不就好了。
得到的回复是,希望孩子有个能不脱离同龄人的成长环境,不与社会脱节。
有些老师也忍不住开口:“孟复潮上学期上过几节课,说被孟家带回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复学又变本加厉了,这种学生怎么教?”
另一个老师说:“还有凌焕,在作文纸上下五子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