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露比在里面。”狄恩说。

鲁伯特先生没有看他,仿佛他无关紧要。狄恩不会为这种事失落,而且他隐约知道这位老人年轻时曾叱咤风云,即使在今天,他也依旧能够仅靠一个姓氏就为枪店带来诸多便利和保护。他对这位先生的态度不仅仅是尊敬,更多的是畏惧。

看着鲁伯特先生走进露比的会客室,狄恩这才松了口气。

可过不了两分钟,他看到露比走到外面,对他说了句仅次于“你做得很好”的话。

露比说:“狄恩,进来。”

最近的稀罕事可真不少。

狄恩满心狐疑,忐忑不安地走去,进入之前犹豫着在门口蹭了一下鞋子。露比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会客室,狄恩也遵从了这种非强制性的约定,不轻易踏进这里半步。现在他得到允许,露比对着沙发指了一下。狄恩明白他的意思,但鲁伯特先生挺着腰坐在那里,让他感到很为难。

露比没再管他,开始从酒柜里拿酒杯。他先拿了两个还不够,又多拿了一个。

狄恩想说自己不喝酒,可又担心这酒杯不是为他准备的,要是那样就太自作多情了。

露比把三个酒杯都放在桌子上,倒了三杯酒。是他喜欢的那瓶红酒,刚好够倒最后三杯。他自己拿起一杯,又递给鲁伯特先生一杯,最后那杯仍旧放在桌上。

狄恩庆幸自己没有多嘴,看来应该还会有一位客人。

“他们给你打电话了吗?”

“是的。”

“谁打给你?”

“是你猜的那个。”

“我想也是,看来他们分工得还不错。”

鲁伯特先生把酒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他已经慢慢开始戒酒,习惯每天减少一点这种容易摧毁老人家健康的饮品。不得不承认,他觉得自己老了。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吗?”

“我反而有点奇怪,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这可能是你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秘密了,要不然他们不会在背地里干成那么多大事。”

“不错,如果他能够维持他们一贯的作风,低调、沉默、没有野心,就连我也不可能猜到他是谁。”

“他的野心。”鲁伯特先生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是不反对一个人有野心的。”

“我当然知道,你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把野心这个词贯彻到底了。”露比说,“可野心不能失控,这么说吧,我实在不喜欢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人。”

“比起这一点,让我更意外的反倒是你真的会向我求助。”

“别误会,这不是求助,只是让他原形毕露的一个计划而已。”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嘴硬这个毛病?”

露比把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似乎很珍惜这仅剩的半杯酒,然后他的目光望向桌上的第三杯酒。

“你觉得他会不会来?”

“我不知道。”鲁伯特先生说,“我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他能答应这件事多半是看在特罗西的面子上。”

“是他的面子,不是我的。”

“你父亲的面子。”

“我的计划里本来没有他。”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嘴硬的毛病,你明知道我收到你的留言第一个会去找的人是谁,可是因为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所以现在就完全否认了。”

“对,我不承认,我没有提到他,是你自己要去找他的。”

“为了朱蒂和你们的孩子,我必须找个靠得住的人。”

狄恩一头雾水地站在门边听他们说话,鲁伯特先生和露比的对话就像一片迷雾,但其中出现了朱蒂的名字,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参与讨论。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朱蒂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露比回答。

“什么时候?”狄恩鼓起勇气追问。

“你很关心她。”

狄恩始终认为那是他的失误,要当着露比的面谈论这件事实在不容易。他羞愧地垂着头,自责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失,无地自容。

露比说:“你为什么整天低着头,地上有钱捡吗?”

“不……”

“那就把头抬起来。”

狄恩抬起头,眼眶里挂着眼泪。

“为什么又哭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

“哭丧着脸,搞坏气氛,散布根本不存在的坏消息,这样就能弥补你做过的错事?”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露比看着他:“首先,你来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出去买东西。”

“是谁叫你去买东西?”

“朱蒂。”

“所以你就去了。”露比问,“这有什么错?”

“我还把钱弄丢了。如果我小心一点,没有弄丢钱,就不用第二天再去一次,把朱蒂一个人留在店里。”

“这还勉强能算得上是犯错。”

狄恩发现不止露比看着他,现在连鲁伯特先生终于也正眼瞧着他了。露比让他进这个房间,是打算让他承认完所有的错误,再把他扫地出门吗?

“你还记不记得钱是怎么弄丢的?”

“有一个孩子,他向我冲过来,撞了我一下。”

“然后钱就不见了。”

“是的。”

“钱装在信封里。”

“是的,蓝色的信封。”

“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记不清了,大概十几岁。”

露比暂停了一下,像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有人敲了会客室的门。

露比说了声请进,门开了,一个男孩从外面进来。

他长得非常可爱,混血儿,黝黑漂亮的皮肤,一双聪明伶俐的黑眼珠对着狄恩转了一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

“你好啊,匆匆忙忙先生。”

“是你。”狄恩的记忆被唤醒了,从不知道哪一块长眠的墓碑下坐起来,令他打了个激灵。狄恩说:“是你偷了我的钱。”

“没错,就是我。可是那也算不上偷。”今天他穿了一身更合体的衣服,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街头混混模样了。

“不是偷是什么?”

“你应该这么想,那些钱是给我的报酬。”

狄恩被他弄糊涂了,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其中是有个什么了不得的计划。

“阿利克,到这里来。”鲁伯特先生说。

男孩听话地走过去,在鲁伯特先生身边坐下。他乖巧得令人惊讶,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会在街上行窃的小偷。

“狄恩,你有没有看过信封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没有。”狄恩回答,但立刻又补充了自己的答案,“我是说没有看过。”

“那你总还记得我让你去扔垃圾的事吧。”

“记得。”

“你看过废纸上的内容吗?”

狄恩的脸涨红了,感觉自己像在被告席上受审。可他不敢对露比撒谎,就算撒谎也没用,什么事都瞒不过露比的眼睛,这是狄恩内心深处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

“是的。我……忍不住打开看了几张。”

“看到了什么?”

“一些诗歌,好像是随手写的,没什么意义。”

“除了你,还有谁看过?”

“朱蒂。”

“朱蒂看过了,然后让你去买东西,给了你一个信封,里面有钱,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消息。”

这是他和朱蒂之间的秘密暗号,通过一个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助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传递出去。

狄恩完全被蒙在鼓里,他按照朱蒂吩咐的几个购物地点采购,其中一个是“邮筒”。

“邮筒”的意思当然不是那种站在路边,专门给路过的人投递情书和明信片的设施。

它在黑帮用语中就是一个站点。

“邮筒”不提供任何情报,仅仅只是在那里而已。一个不产生作用的地点比任何情报站都安全,“邮筒”的外表很平常,也许是一家杂货铺,一间咖啡馆,甚至是一个每天有很多孩子进进出出的糖果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买东西,可要是特定的人走进去,“邮差”就会把“消息”取走。

阿利克微笑着,似乎觉得整件事非常有趣。他只是个孩子,知道的事却比狄恩多得多。

他当了一回“邮差”,眼前这家伙却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模样。

“阿利克把信封给了我。”鲁伯特先生说,“而我带着它去见了特罗西。”

“我说过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就算是好了。说实话,我搞不懂你们这种拐弯抹角的猜谜游戏,不如让你们自己人解决更快一点。”

露比没有对鲁伯特先生这句“自己人”提出质疑,毕竟他和安格斯之间存在血缘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怎么安排的?”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特罗西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庞大,没有任何人能说的上来,连露比也不知道。但如果鲁伯特先生说他动用了所有关系,那至少不会是夸大其词。

“他找到了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已经退休了,要不然没有人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他们如何保守秘密,但确实有一套。即使到了眼下这地步,也不肯透露下一代的机密。”

“他愿意帮助我们,但不愿透露继承者是谁。”

“是的。”

“令人钦佩的职业操守,但愿我们也能在关键时刻守住秘密。”露比喝完了酒杯里的酒,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开始打量放在桌上的那杯。

“所以你觉得他到底会不会来?”

鲁伯特先生把自己的那杯酒递过去说:“给他留着吧,你可以喝我这杯。”

51正义与邪恶的影子

这位警官名叫迪夫·戴维特,是个身高六英尺的高大男人。

昨天他穿着警服,今天没有。他觉得不穿警服会显得亲切一点,让人更加放松,他不希望自己的旧日同事死后,病房里的那个年轻人一直沉浸在悲痛与失落之中。

想必波比·瑞普利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死亡带来这种结果。

戴维特警官站在病房门口,整理了一下仪表,希望自己的模样看起来不那么公事公办,多一点人情味。他要知道更多关于当晚发生的案件细节,尽快找到杀害瑞普利的凶手。

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敲了敲门。

“我是迪夫·戴维特。”然后等了一会儿,病房里没有回应。

于是他尽量小心地推门进去,以免打扰病人休息。

病床是空的,房间里没有人。

戴维特去问了医生和护士,谁也没看到希尔德离开。

他又打电话去希尔德所在的分局,也没有得到他回去的消息。戴维特很担心,他遇到过相似事件,搭档死于非命,另一个不惜一切要去报仇。总的来说,他们这些警察当中还真有不少热血分子。

他希望希尔德不是这样的家伙,宁愿他胆小一点,不要那么冲动。

不过卡洛斯·希尔德就这么消失了,他没有家人,缺少朋友,警局里屈指可数的几个留下号码的同事也无法打通他的电话。

一个人要消失有多难?似乎也很容易,只要他打定主意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

希尔德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

他看起来有多憔悴,像极了一个丧失希望,懦弱无能的混蛋。

可如果这就是真正的他呢?

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从过去到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这样,包括丹尼尔的死,包括追查连续杀人犯,包括当上警察后的一切。

现在他站在这里,感到体力不支,晕眩的余韵还在影响他的判断。但他决定要重新站起来一次,至少这一次他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希尔德伸手摸着脖子,那实在不算是一道很深的伤,现在已经开始结痂。他的手指用力穿破伤口,让它再次受伤流血。剧烈的刺痛传向了脑海,散布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代替了那种丧失至亲好友的悲痛,也唤醒了他不听话的身体。

晕眩好多了。

他在洗手台里洗了手,擦干,穿上外套,把那支从没有开过的警用手枪拿在手里。

枪里有六发子弹。

足够了。

他想,如果有时间把六枪都打空,这个世界就太好说话了。

希尔德把枪藏进口袋,看了看自己的家。虽然这里没有一个家人,但他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家,至少在冬夜不加班的时候能够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一会儿,打开那盏光线温暖的落地灯,从书架上找一本爱看的度过整个晚上。书里的世界就美好多了,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杀人者终究会被警察和侦探追捕归案。这可能就是他喜欢探案的原因。

里的好人也会死,但他们的死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希尔德关上灯,对他的家告别。

他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他要让瑞普利的死变得更有意义。他的搭档不是人物,是所有追求正义者的影子,他希望他们的死也都不是白费,就像那个被街头抢劫犯一枪击中右眼而殉职的警官杰夫瑞·巴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给他建一个纪念碑了。

“抱歉,波比。我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希尔德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把钥匙留在门外的地毯下。

“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他再也没有回头,就那样离开了。

今晚有点下雨。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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