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止住吃饼,静静等待,他您个半日,总算把话说了出来:“您好厉害,我,我从没想过能这么近地见到您!我一直都很崇敬您!”
我莞尔:“我已落魄,没有军爵,不必如此叫我。”
第一句话能出口,聊的就多了。这位不更名叫郑佑,在军中时任百夫长,还跟着我打过荆国。后来受了伤,不得不退至后方,否则他还想杀敌立功,以后也成为大将军。
如此,路上便不算无聊。东拉西扯,谈天说地。
他们最感兴趣之事,无非是我与元无瑾的关系。起初他们因我目下处境,还不敢提,我才主动讲,我以前是个什么人,被王上所救,从此效忠了王上。之后又因这层关系进入军中,才有指挥战事立功的机会。
再之后,渐渐地,王上开始疑我,我也与他多有矛盾,我们一步又一步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哪怕中途,他悔悟过、挽回过,我也不断地让步和妥协,我们都试图重新像过去那般亲密,可走到最后,还是无法回头了。
郑佑问:“王上与将军的关系,本应十分亲厚才是。而且,大家都晓得,王上偏宠,经常让将军您入宫侍奉……怎么就弄成现在这般。”
我道:“可能是我多想,因念生怨,总对王上有许多不满,才遭至今日吧。”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而今回顾这段过往,却远得像是前世一样。
郑佑挠了挠头:“唉,一看将军就不是个擅长弯绕的人。常言道过刚易折,王上是王,也许将军多说两句好听的话,也要好过很多。”
我感叹:“不提了,都过去了。我和他……都过去了。”
路上,晚间,我无论睡在车中、还是宿于驿站,总是无法入眠。天气渐暖后,我那病虽犯得轻许多,依然时常夜里扯得脏腑骨髓都在发疼。这病忍成了习惯,一路他们几人都没发觉过。
又几日后,路上休息闲扯,我们也不再聊元无瑾。
几人哄着我,说南郡怎样怎样地好,说荆国曾有君王好细腰,所以荆地多有腰细的绝色女子,我到那后多待待,许慢慢就能把断袖的毛病改掉,亦不会再为王上的厌弃伤心。有一士卒老家就在南郡,甚至还要把他妹妹介绍给我。
他们起哄得厉害,我只好道,先不想这些,万一没完全改过来,可不耽误了人家。
那士卒激动地紧揪不放:“将军,先见见,见过再说嘛!我相信我妹妹定会喜欢你的!”
郑佑一拍他左边脑门:“将军没兴趣,听不出?还搁这牵线,显着你了!”
另一人也去拍右边脑门:“就是,你急什么急,将军还没放下呢!你要是急着和将军攀亲,干脆你来更快,扯你妹妹作甚。”
那士卒吓成一团捂头:“错了错了,开个玩笑,都别生气别生气……将军也别生气,我不敢说了。”
哄闹过后,一行人再度出发,依然是缓缓前行,每天慢慢挪个二三十里。郑佑应是听了些命令,才让队伍走这样慢,提到此事,还总跟我言语遮掩,说慢点好,能看风景。
不过我想,他一路有心思与我闲聊调笑、帮我展望去南郡后的生活,应是并不明白这样做的缘由。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个多月。
去南郡路上多崎山,在后半段路至三国交界附近时,就行于山间谷地,路旁灌木密林丛生。有两名士卒水土不服,便走得更慢。
这日午时,我们路过一处溪水竹亭边,正好休息。
有一人眼尖,发现溪水中有鱼跃水而出,便将干粮一扔,说今天中午煮鱼吃。分工一通后,两人去抓鱼,两人生火做饭,其他人就负责在亭边看守我。这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而我被他们一通分工后,负责在竹亭里休息,等鱼汤喝。
郑佑在这里喊,哪里鱼多,那边抓鱼的两个士卒连忙踩着水过去,又屡屡扑空,再被亭上看戏的几人大声嘲笑。
我也负手立着,望这通热闹,竟也有些入迷。
还有十多日,就到南郡的第一处城池。
原本,我是没奢求能走到那的。然这些人与我一次次闲谈、起哄,慢慢地,居然真让我起了两分细看荆地风光的念头。去看看人,看看景,去不一样的地方,做些不同的事。
天下不止在王公贵族指指点点的朝堂之内。天下真的很大。
不知何时,耳边的笑闹忽然停息,水中抓鱼的两人也止住动作,不再说话,低头慌忙往岸上来。
身后有许多人沉缓的脚步接近。
我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