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展开,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火光映照下,圆形玉珏散发温润的乳白色光芒,仔细分辨,玉珏表面刻了纹样云柱高耸,围绕一株苍古的大树,仿若卫氏族徽。
不会是!她抬起双眸,吃惊地望向对方。
不会就是在找的月赏吧?这人干嘛?什么意思?
这半震惊、半不解的一瞧,子桑在眼前男子身上察觉到熟悉。一种可以归结为气质高雅、难以攀折、仪表轩昂等复杂感受的熟悉。
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有过这种体验。刚才没有看仔细,要说是谁的话
子桑越过对方手中玉珏,抬起手臂触向对方脸上的面具。
表情狰狞煞然的木制面具雕功算不得上乘,至少比不过卫沧卫溟送她的两个,可是却也因为粗犷而富有张力。
指尖已经扣上面具的边缘,对面男子仍旧低头注视着她。
漂浮在空中的火光微微颤动,映照两人的侧颜。
他的视线不曾躲闪,隔着一成不变的面具,坚定而深沉。
指尖陡然仿若过电,呼吸变得滞涩。
预感、以及另一种别样的感受蔓延而来。
她遂初心掀开面具,一张清冷却也绝艳至极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从见纪怀光第一眼起,子桑不得不承认他不止好看,且长了一张极有情绪的脸。恍若冷漠的神情之下,仿佛流淌摧枯拉朽的汹涌。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仿佛在他眼中望见沉淀到令呼吸凝滞的深厚情感。
他垂首注视她,目光专注深沉,如同分隔数度春秋,终于寻见。
有太多话要说,关于过去、现在,或许还包含将来,然而那些欲语还休却又尽数融化进此刻的眼神里。
心跳没来由地变快,有那么一瞬,子桑恍惚觉得她与他是历经千帆、久别重逢的爱侣,言语无法传达全部的情绪。
而他,对她有情。
夜风穿过巷道,带起火光摇晃,纪怀光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在火光照耀下明明暗暗。
酸胀泛上眼眶,化作热涌模糊了视线。子桑在巨大的感慨中不能自已。
刚才那一刻她入戏了,有种看老戏骨飙戏,人戏不分的错觉。
眼睛里有丰沛的感情,有浩瀚星辰,说的就是纪怀光。他甚至不需要时间酝酿,在望着她的时候便已经能让情绪娴熟流淌,毫无隔阂。
该死的天赋,只这一双眼睛呈现出来的层次与丰富,他值得一座影帝奖。
怎么办?怎么这么难?她科班几年、从业同样好几年,尚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表演从容。而纪怀光一个冷面天王,竟然已经可以让她瞬间入戏,恍惚觉得他喜欢她!
即便讨厌服输,然而近距离看到天才,除了惊叹、震撼,居然还有一丝丝嫉妒。
她曾无数次问自己,究竟要怎样努力,才能成为让观众深度共情的完美演员。
答案或许有很多,积累、体验,切身地去成就角色,她也的确这样去做的,一步一个脚印。然而如今,却只觉得难,不辨方向的那种难。
是否努力在天赋面前,真的脆弱不值一提?
对面女子眼中混合了震撼、迷茫、哀怨的泪光,仿佛一记闷锤,用力砸在纪怀光心上,溅出滚烫的火花。
他以为她选择离开,选择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至少能获得片刻平静,然而他的出现终究让她难过。
师娘,开口有些艰涩,纪怀光垂下长眸,弟子错了。
他错在违背心意,做出伤害她的举动错在没有及时道歉,让她独自消化错在还没有强大到堵住悠悠众口,没法不顾后果地去回应她。
手中的玉珏变得烫手,递过去不是,收回来亦不是。
那是他问过卫氏族人后寻得的,与她见面的理由。此刻竟像是用来道歉的,轻贱的赔罪之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月光躲进云层里,朦胧不清,如同无法预见的反应。
子桑猜到以纪怀光的脑子,除非她漫无目的去流浪,且一路躲藏加逃窜,否则总有被找到的一天。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嫉妒归嫉妒,还不至于昏头。找不到窍门就不断尝试、虚心求教,而不是陷在情绪的泥淖里。
跟自家师娘生出龃龉,不是纪怀光当家大弟子的风格。
他哪里有错?他没错。反抗职场性骚扰人人有责,哪里错了?
衣着暴露还强吻,错在先的人是她,怎么都轮不到纪怀光来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