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光艰难抬起双眸。
我辛苦把你带出来,不许有事听到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不能成果喂了狗。她以师娘的身份命令他。
深邃的眼眸无法望穿,仿佛藏着无尽的幽深情感。
少顷,纪怀光低声答,好
大约纪怀光说出来的话于她而言像极了承诺,子桑稍稍放心。只不过她的心刚放到一半,不知道银霜做了什么,纪怀光复又昏睡过去。
见她瞪大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银霜不紧不慢解释,心绪难平,不利于压制灵力,索性让他休息片刻。此地事情已了,宜早日返程。
卫沧闻言出声,我已通知管家派暖轿过来,几位稍等片刻。他视线落在已经去世的卫樊峰身上,按照族例,父亲应当安葬在宗祠,不知母亲有没有示下?
乔在蕾白着一张温婉的脸蛋,张了张嘴,最终妥协般轻声道,按照族例安置吧。
卫夫人,子桑突然开口,关于卫族长的事,我有话想跟你说。
卫沧与卫溟同时关切地望过来,乔在蕾轻轻颔首,沧儿、溟儿,你俩看管好亲卫,我与子桑道友谈点事情就来。
卫溟还想说什么,卫沧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摇摇头。
绕过被控制住的亲卫队,子桑与乔在蕾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黑色小鸟落在一旁石墩上,睁着漆黑的眼一动不动。
子桑将她在秘境内遇到卫樊峰,两人之间的对话,以及她最终没向卫樊峰揭晓有关出口的实情俱告知了乔在蕾。
她无意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也没有任何粉饰所作所为的想法。
完完整整地将纪怀光带出来,是属于她的知行合一。
我在秘境中时,能感受到无法抵抗的懈怠感。人一旦融入集体意识,会放弃思考、放弃思念真正重要的人,会舍不得消亡,迫不及待寻找下一个保证存活的容器。所以我想,卫樊峰卫道友的本心,一定如他所说,是即便妥协继任,也要找到你。只是灵魂融合后,他的意识已经无法做主。
眼泪簌簌而落,乔在蕾没能忍住,压抑着呜咽声。
子桑明白,此刻来自她的抱歉、节哀,都不过是在乔在蕾心口划开新的伤口。她上前两步,轻轻将乔在蕾揽进怀里。
许是太久未与人有过这般肢体接触,乔在蕾在最初的怔愣后,埋头在她肩膀失声痛哭,只是即便得知所爱之人永逝,仍旧哭得小声。
有些眼泪,可能在长久的岁月里,已经流得够多了吧?子桑心想。
遗憾不会因为一场哭泣而变少,但能稍稍减轻。
乔在蕾擦干眼泪后退两步,多谢你将他的消息告诉我。两个孩子没事,与他也终于了结,我心满意足。
子桑本可以不说出来。
其实从他继任族长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我的夫君,也不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只是一个渴望长生,觊觎沧儿和溟儿性命的怪物。我早该醒悟,所留恋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沧儿和溟儿已经知晓一部分前因后果,我也会寻机会同他俩说清楚。纪道友的事,很抱歉。
子桑想说没事,可究竟有没有事,她无法替纪怀光回应,只好点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蓄魂玉已毁,灵魂融合的轮回被打破,乔在蕾自由了。
两人声音压得低,乔在蕾望向卫沧与卫溟所在方向。
依理而论,卫氏族长之位应由沧儿或溟儿继任,不过也看他俩的意思。我对北境的眷恋全在樊峰与两个孩子身上,如今樊峰先走一步,若沧儿与溟儿都不愿意继任族长,我想回江南。
卫沧稳重,卫溟热忱,两人都深受族人喜爱,无论继任族长,还是继续历练,都能够独当一面。
想到两个孩子,乔在蕾眼底浮上一丝宽慰。
卫沧与卫溟这边,两人小心收敛卫樊峰的尸体,神情凝重、悲怆。
记忆中的父亲有过温情的时候,只是后来才变得严厉冷漠。某种程度上,他们以为父亲的改变是他俩成长的代价须要担负起责任的人,必然难以被宽容以待。没想到,父亲却已不是曾经的父亲。
无论如何,失去亲近的人,总归沉痛。
子桑与乔在蕾回来,卫沧与卫溟已经从卫樊峰的芥子袋内取出衣物,为其换上妥帖的衣衫。
乔在蕾上前屈膝,倾身抚上卫樊峰的脸颊。
子桑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明明是永别,乔在蕾的目光却纯净温然,如同望见初生的婴儿,又或是久别重逢的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