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顿住,子桑抬眸朝他望过去。
她之前的确有猜测纪怀光跟纪霄炎的关系,发生在海茵岛上的事,有没有可能是男女主命中注定的牵绊之类。然而纪怀光在赵露萍那里否认父子关系,她便自动忽略之前纪怀光对郑攸同两次不怎么寻常的发问,姑且以他的自述为准。眼下纪怀光却突然对她换了说法,为什么?为什么告诉她这件事?
纪怀光同样驻足,垂眸与她对视。
纪霄炎是他父亲的话子桑心脏一紧。
纪怀光得知真相的时间恐怕早于郑攸同的陈述,难以想象他这几日的心情。还说什么护送她回元极宗,她要是一直昏迷下去,他难道不打算继续深入调查了?之所以不公开这个情况,是因为有什么顾虑吗?而且说纪霄炎极有可能是他的父亲,无法百分百确定吗?
不用她问,他主动解答,直视她眼睛的时候,就像直视尘封多年的真相。
弟子由母亲独自抚养至八岁,从未见过父亲,不知他姓甚名谁,是死是活。虽然母亲由始至终没有告知弟子父亲的名字,也未提到过有关父亲的事,却告诫弟子,如有朝一日走上修仙之路,宗门千万,独不可入玄天宗。此外,母亲的姓名亦与方然有关。
母亲叫什么?子桑下意识问出口。
姓袁,名若,袁若。
明明他陈述的时候如平常一样冷静,子桑却听得心惊肉跳。
独不可入玄天宗,是否因为纪霄炎曾被玄天宗背叛?袁若,方然,乍一听没有关联,然而袁与方,若与然,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你也没有办法进一步确定是吗?确定他的母亲就是方然,父亲是纪霄炎。
纪怀光平静注视着她,摇摇头。
子桑无法从他眼底看到任何诸如仇恨、愤怒之类的情绪,仿佛那些复杂的情感,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隐没进寒冷的空气里。此时此刻,纪怀光究竟心情如何?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颤了颤,纪怀光将她此刻小心翼翼的神情印刻进脑海里。沉默一会儿,他沉声开口,没有太多感觉。无法确定之事,便有可能是虚妄。名叫纪霄炎的人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得知他的结局就像接触无干系之人的苦痛,难过也不过须臾。只不过
只不过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注意力被满脸写着担忧的子桑占据。她双唇紧抿仰着头,眼睛里盛的全是他。
心中那因为纪霄炎而莫名产生的空洞,被另一种情绪填充。他想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告诉她不用替他担心,却又贪恋她此刻的关心,害怕他的举动会吓走她。
只不过什么?她追问。
纪怀光握紧五指又悄悄松开,只不过母亲不在人世,我再难知晓她为什么隐瞒父亲的身份。一想到纪霄炎极有可能是我的父亲,而我对他所遭受的冤屈和痛苦却无动于衷,便有些难过。
看到他垂下眼帘,子桑觉得她大约能理解一点点纪怀光此刻的心情了。
因为不确定,所以无法放心倾注情绪。父爱的缺失,感受上的苍白,无法痛彻心扉地去恨某些特定的人或事,也是另外一种难受吧。
夕阳来到房舍之顶,建筑与金色光芒交界清晰显现。纪怀光抬眸,望见朝他这边走过来的大部队。
忙了许久,入夜以后岛民会换班,莫子期等人也需要短暂的休息。
他们暂时结束了。
子桑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方,嗯,走吧。
脚下重新响起踏雪的声音,落进眼里的她由四目相对回归侧影。
他迈腿跟上,在她的足迹不远处留下另外一串脚印。
对了,纪怀光?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抬眸朝她望去。
我想,你的母亲之所以没有说出父亲的身份,有可能是不想你生活在危险或仇恨里。你现在的心情,或许正是她希望的那样吧。
是母亲希望的那样吗?
前方的人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仍旧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去,然而纪怀光却分明感受到,心中那莫名的空洞,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 '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