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纪怀光来汇报工作,甚至来透露郑岛主遗言的,独独没想过纪怀光是来关心她好不好的。
之前还觉得语言这种披着衣衫乱舞的东西有趣,这会儿也有些心烦这种反复试探的交流方式了。
对上她那与平素不太一样的眼神,纪怀光双唇抿成一道直线,眼底里闪过不易被察觉的心疼与担忧。
捕捉到这缕放在纪怀光身上并不常见的神情,子桑蓦地有些烦躁。说不上来原因,也许是不想被看清。
船舷两侧,海面上,浮冰悄无声息地出现又远离,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纪怀光的安静让子桑有种失控的,找不到原因的挫败感。
她可能,真的不是她了
视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纪怀光的手臂,两只小火人悬停在他掌心,其中一只火人抱拢双臂,抬着头雄赳赳的样子,另外一只垂着脑袋可怜兮兮立着,像是做错事。
弟子想不通尹不移最后自寻死路的做法,担心他对师娘做了不好的事。假如弟子想多了,还望师娘原谅。说到这里,垂着脑袋的小火人连连朝雄赳赳的火人作揖,看得出来,作揖的火人非常急切地想求得对方原谅。
这画面并不难懂,但因着与纪怀光有关,便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子桑不禁睁大眼睛,视线定在小火人身上。
纪怀光被夺舍了吗?这是他个爹系顽固冰石头想出来的道歉方式?清醒点!她不是在跟他闹脾气,她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她哪里就一副小火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哪里像了?!
她的视线从小火人移向纪怀光,在对上她视线的瞬间,纪怀光的耳尖肉眼可见地更加红了。
你害羞个泡泡!
子桑快要被眼前的人气笑。聪明人做出的笨拙哄人事,怎么就这么让她恼也不是,欣慰也不是呢?别这样,显得她多矫情。
她没好气地瞥纪怀光一眼,雄赳赳的小火人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朝还在不断作揖的小火人额头来了个一指弹。作揖的小火人瞬间被指头弹飞,噗地一声不见踪影。
尹不移那家伙呢,确实动了些手脚,总之我现在能跟他共情,所以对海茵岛上发生的事不仅不觉得痛心,反而无动于衷。所以纪怀光你说说看,我还好吗?她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神情逐渐严肃的男子,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人始终会改变,她虽然变了,也不过是变得快了点,是不是?
纪怀光一错不错注视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子桑觉得这个惜字如金的人不会有什么确切答案时,搭在船舷上的手被某人轻轻握住。
温热自肌肤传来,子桑有片刻失神。
起初只是虚虚触碰,尔后坚定地逐渐收紧。
五指被轻易拢进对方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耐心轻抚,自然得像在给警戒的动物顺毛。
寒气无孔不入,自一侧手掌传来的温暖异常清晰,难以忽视,点点蔓延全身。
这人做什么?占她便宜?子桑朝身旁的人望去。
纪怀光垂眸注视掌心牵住的手,似在仔细端详,又似在认真思索,尔后不疾不徐开口,即便与尹不移共情,师娘仍然不遗余力向海茵岛岛民伸出援手,所以在弟子眼中,师娘没有改变。
心脏瞬间停跳,子桑几乎怀疑因为肢体接触,让纪怀光读取了她的思想,否则怎么会知道她心烦的原因?这人有特异功能吗?
眼前女子难得错愕,潋滟的眼眸里倒映他的身影。纪怀光明白他猜测的方向没错,心中涌起难言的怜惜。
假如他不问,她是不是打算独自纠结?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心怀苍生的人,不过因着惩恶扬善、锄强扶弱是世俗意义上对的,便去做了。
能在行动上正确,在他这里便已经足够,然而子桑对内心正确显然有着同样的要求。她以无所谓的姿态竖起壁垒,实则眼里、心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与尹不移共情,让她害怕成为对方那样的人了吧?没关系,他会在她身边,阻止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
被纪怀光以执着、沉静的目光注视,子桑原本那句要是我变成尹不移那样的人怎么办,忽然就消弭于无形。
没必要杠,她要是成了那种人,纪怀光当然是清理门户,她的下场就跟原身一样。
内心某块地方稍稍落到实处,子桑明白,因为有纪怀光这个压舱石在,她大概率不会自寻死路,走上尹不移的反社会之路。
纪怀光的约束,某些情况下也有些用处。
师娘,大师兄!你们在这里!陈敏儿高扬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子桑下意识抽手,却被纪怀光收拢的掌心稳稳牵住,抽离不了半分。
干嘛?打算让老五看见自家大师兄跟师娘牵手成功吗?
子桑挑起眼尾打量纪怀光,见对方不为所动,不禁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