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是因为不够喜欢,不够重要吗?假如只有她在意的人可以被要求从一而终,才可以被关进她内心最脆弱、阴暗的地方,那么他希望被她囚禁。
他想告诉她,每个人都有隐秘、阴暗想法,比较起来,他的渴求更加见不得光。
他无法抑制注视着她时,内心的骄傲,又私心地希望,她的美丽只属于他一人。是他的话,他不止想将她关起来,他还要在她脚上扣上锁链,要在她灵魂刻上永不磨损的印记,他要连同她的恐惧与渴望,一起嚼碎了融入血肉里。
一步之遥,眼看着就要能触碰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将他掀开,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
纪怀光抬头望向她,在她眼中只看到黯淡,一种失去了期待与希望的黯淡。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留下这句没有任何感情的话,子桑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纪怀光追上去,却怎么都望不见她的身影。
脚下楼梯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光越来越微弱。
别墅里没有子桑的身影,剧本被随意地放在书桌上,就好像它的主人很快会回来。
庭院的丁香花明明才开过一茬新的,此刻悉数凋落,毫无生机地铺撒在草地上。
纪怀光重新回到地下室,台灯早已熄灭,陈年的阴郁潮湿味弥漫整个房间,看书的男人不见了。
他来到海滩,沿途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的人好像突然没有任何留恋地消失。
纪怀光明白,这个由子桑构筑的幻想世界里,只要她不愿意,他便找不到她。
乌云遮蔽天地,整片海幽远深邃,压抑着酝酿暴风雨同海啸一般,却迟迟不肯落下一滴雨。
天地苍茫,黑潮与晦暗晕染,没有色彩,也没有立足之地。
掌心传来刺痛,纪怀光垂眸看向手心。
淡极的印记在闪烁,最后时限了。
盯着游丝般越来越微弱、亮起间隔越来越长的印记,他保持同一个姿势许久。
我知道你听得到。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闯禁地。
海浪密集地朝岸边推来,如同沉默有了情绪。
印记即将消失,故事马上走向结局,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风止、浪息,万籁静止一瞬。
下一刻,海风呼啸,掀起发丝用力上扬、纠缠。
纪怀光转身朝别墅走去,步履沉稳。身后海面划过闪电,惊雷炸开。
棕榈树疯狂摇晃,与风声共振。天边传来遥远、焦急的声音。主人!听得到吗主人?没时间了!子流已经溜了!快出来啊主人!要命的啊主人!
妄生的声音倒豆子般响彻天际,纪怀光脚下未停,脸上是他素来的面无表情。
惊雷声声炸开,天空传来的催促一刻不停,却也越来越模糊。
树叶簌簌掉落,空气仿佛在互相撕扯。
纪怀光终于停下脚步,十余步开外,子桑出现在林荫道与视野里。
心脏提到嗓子眼,他定在原地。
想立即靠近,又担心将眼前人气走。
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开口。
子桑望着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你的确感到对不起,但再给一次机会,你还是会打开那扇门,对不对?
纪怀光定定注视着她,如实嗯了一声。
她很了解他。
子桑脸上没有对还敢再犯回应的气愤,陈述事实般继续道,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她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纪怀光收拢五指,将印记扣紧,深吸一口气,步步朝她走近。
从来到这里起,他就没想过独自回去。最后的时刻,他想同她在一起。
假如之前还有遗憾,没能与她牵手走到生命的尽头,此刻也没有遗憾了。
赶在子桑因他的靠近而后退前,他将人拥入怀中。闻着熟悉的味道,手臂无声收紧。
子桑被迫半仰着头,映入眼帘的,是天空撕开数道裂隙,露出背后深渊般的漆黑。
虚假的天穹,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眼睫剧烈震颤,她开口时语气没什么波澜,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要说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