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的百姓应该都陆续活泛了,但伏嫽进入城中以后,瞧不见百姓,也听不见九市的叫卖声,想是都吓得躲在家中。
魏琨入城以后,先遣人将各个城门的城门校尉、城门司马等官属制住,随后再命两名羽林郎各带二十人挨家挨户相告,魏琨率军入城是遵从戾帝诏令清剿叛党,绝不会误伤百姓。
伏嫽难免感慨,难怪魏琨造
反一路势如破竹,他太会收买人心了,百姓求的是什么,不就是在战乱时也能平安吗?
魏琨安排好一切事宜以后,便率大军抵达西安门。
魏琨入长安以后就不再低调,早有人给梁萦通风报信了,梁萦想不明白,魏琨没有虎符是如何调集上林苑兵马的。即便魏琨兵临西安门,梁萦虽心慌,但手中有虎符,还是能稳住。
魏琨停下,命一人到门前喊话。
“长公主妄图混淆皇室血脉,拥立来路不明之人玷污王座,
“趁陛下不在宫中,控制皇城,威逼朝臣同意废立,是为谋逆,
“伪造假虎符,扰乱长安兵防,
“长公主罪大恶极,皇帝陛下诏令,长公主当诛!”
很快这些话就传到梁萦耳中,梁萦这时才有些慌神,望着手中虎符,也分辨不出真假,便想叫桓荣来问话,但女婢前去皇后宫中找寻,哪里还能找到桓荣的身影。
原来桓荣在得知魏琨率兵入城以后,便偷偷跑了。
桓荣一逃,梁萦更以为虎符是假的,但到了这地步,就算是假的,她也不能认,令随身女婢出去传话,只说虎符是真,魏琨的那枚虎符才是假的。
西安门外是两万精兵,中郎将、骑都尉大多见过虎符,若是假的,一早就会拆穿,又怎可能受魏琨差遣。
这话根本无人信服。
西安门从里打开,迎魏琨进去。
未央宫大,但也容不下两万人,魏琨带不了那么多人进去。
长孺快跑着到魏琨身边,小声提醒他,“女君让奴跟主君说一声,宫中卫队皆为皇后调遣,主君千万小心,莫中了圈套。”
魏琨看向停在远处的马车,伏嫽探头在窗外,一见他回头,便将车窗关了,十分的别扭。
魏琨微翘唇,跟长孺道,“你去告诉她,我知道了,不会让她担忧。”
长孺跑回马车前一字不落的回给伏嫽。
伏嫽气恼道,“谁担忧他了?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方想起马车里还有贺都在,她尴尬的看了眼贺都,发觉贺都神情凝重,并未注意到她的这些话。
伏嫽问他,“贺夫子是不是担心皇后殿下?”
贺都点头又摇头,“女君说的没错,皇后金印亦可差调宫中卫队,皇后……”
他顿住,半晌道,“仆在鲁地游历的那两年,身居翟家,做了皇后的夫子。”
伏嫽已经不止听皇后和他说过许多次了,算算年纪,那时候的翟妙约莫也才十来岁,可能尚未及笄。
贺都低声道,“当时鲁地第一大族就是翟家,翟司农姬妾成群,子女成堆,主母只育有皇后一个女儿,且皇后患有红痭,翟司农对她们母女……不算亲厚。”
伏嫽顿然,不算亲厚,那就是薄待了。
“主母也因此常责骂皇后,怨怪她为什么是个病秧子,为什么不是儿子。”
伏嫽静静听着他说。
“主母在闺中与长公主便有交情,先太子身故以后,长公主亲自到鲁地见今上,也顺道去翟家做了客,此后翟司农便对主母和皇后好起来,长公主曾告诉皇后,她膝下无子,所以她把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栽培,希望皇后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这么多年,皇后从未让她失望过,”贺都道。
伏嫽五味陈杂,她和翟妙打过照面,知道翟妙的脾性温和,鲁王不是翟妙亲子,翟妙却愿意庇护他,鲁王死了,翟妙还因此大病了一场,翟妙是个善良的女人,这样善良的人却卷进了朝堂漩涡中。
梁萦所谓的栽培,就是推翟妙入宫,成为她桎梏皇帝的棋子,甚至翟妙腹中的孩子,也为她利用。
之前伏嫽想不明白,翟妙都已是皇后了,为何还会甘愿听梁萦的话,现在伏嫽明白了。
翟妙只是个渴求母爱的孩子,她把梁萦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当初伏嫽被引去天禄阁,撞破皇帝残杀鲁王一事,那时伏嫽只当是梁萦设计,现下想来,大抵是翟妙做局,她在骊山的温汤室内向翟妙告发梁献卓谋害梁萦,翟妙深知梁献卓身在掖庭,所有的依仗都来源于薄朱,杀了薄朱,梁献卓便不再是威胁,这才借此除掉薄朱,鲁王也丧了命。
翟妙被戾帝打的流产,小产月余,身体都不知有没有康复,便又立刻怀上孩子。
所有需要抉择迟疑的地方,她都义无反顾的偏向梁萦,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为梁萦的野心铺路。
明明与翟妙是敌我,伏嫽却感同身受了,翟妙不无辜,可翟妙只是被梁萦蒙蔽了,没有人告诉她,梁萦从没将她当女儿,只是她比较听话,只是梁萦用她用的趁手。
伏嫽冲贺都一笑,“原来贺夫子很早就看透了,贺夫子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希望我能救皇后殿下?”
贺都忙起身朝她拜下,“若女君能让皇后解困,仆从此肝脑涂地。”
伏嫽被他给气笑,敢情先前他做了家中门客,还有随时跑路的念头,难怪前世伏家被诛灭,他跑没影了,原来心不在家中主君,心在皇后这里。
伏嫽回想前世,他跑了以后,又助魏琨造反,那是梁献卓在位的时候,前世的翟妙入戾帝后宫没多久就死了,原本伏嫽只以为他帮魏琨是为伏家复仇,现在想来,大约翟妙前世是死在薄朱和梁献卓手里。
贺都是真名士,也是真有大才,伏嫽纵使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就舍弃这人,有他相助,她和魏琨的造反大业才能更容易取胜。
伏嫽十分豪气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但贺夫子也得记住自己的话,可不能我救了皇后,你又反悔。”
贺都连说着自然。
伏嫽要了贺都的羽扇,探头出去瞧魏琨,魏琨已经下马了,看架势是要孤身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