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献卓缄默。
苏让看出梁献卓的不耐烦,小声道,“大王舟车劳顿,此刻正劳累困顿,女公子不然先回去,等大王歇好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薄曼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由他送出去。
苏让回来后,跟梁献卓道,“女公子是哭着出宫的,大王为何不愿听听女公子的声音呢?”
梁献卓道,“孤知道不是她。”
薄曼女的嗓音很纤柔,没有底气,很依赖他和母亲,在他梦里的女娘笑声开朗,那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张扬明媚,她说很喜欢时,那样坚定的眼神,他见过一次,便不能忘却。
他想要找到她,想问问她,为什么她很喜欢他,却让他疼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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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太守到寿春那日,天朗气清,魏琨正带着陈芳几人巡视田间,伏嫽也跟去凑热闹,她怕热,坐在凉棚里远远的看着魏琨,站在田地里帮着那些百姓做活。
魏琨没有架子,自然能跟这些地方百姓打成一片,有百姓簇拥是好事。
就是伏嫽看不惯他撸衣袖卷裤腿,以前在京里,好歹还有些体面,纵是军中泥腿子,穿上豪服,凭那张好脸,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势,这一路南下,穿上戎装,他又变回泥腿子样,晒得越来越黑,每回在床榻间,她自己一身雪白皮肉跟他那麦色健硕的身躯紧紧交缠,她都觉得自己被他给糟蹋尽了。
好歹她曾经钟意的是玉树临风的儒雅贵公子,她也是美貌矜贵的女娘,出门在外也是要面子的,魏琨这副泥腿子像显得她很没眼光,说他是山野匪将都有人信,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被他抢来的。
阿稚看伏嫽口渴,倒水给她喝,说道,“昨夜奴婢听见女君在房里哭,想进去看看,是不是主君又欺负女君了,但巴倚把奴婢拉住,她不让奴婢进去,说女君就爱被主君这么欺负,女君哭也是哭给主君看的,主君看了,就更喜欢欺负女君。”
伏嫽刚喝进一口水,霎时噗出来。
阿稚忙给她拍背。
伏嫽心中窘迫,三月份的时候,她才跟魏琨彻底同房,京兆的小宅院里,夜晚关起门窗,两人再如何缠绵也是克制的,魏琨也知她要脸,床褥都不假于人手,那时阿稚还常纳闷,魏琨为何总爱洗被褥。
伏嫽只是觉得阿稚年纪还小,这种事不能告诉她。
随军后,伏嫽与魏琨夜夜同床共枕,原本的克制变成放纵,魏琨精力很旺盛,尤其是行军路上,有战事前后,他是最兴奋的,能整宿整宿的缠着她,她有时难以自控,便会哭,几个月下来,都把阿稚给忘了。
伏嫽道,“这不是欺负,你莫要听巴倚胡说。”
阿稚说,“女君哭,是因为被主君咬了,女君喜欢被主君咬,也喜欢咬主君,女君现下满意主君,就不会找别人了。”
伏嫽一羞,嫌阿稚话多。
是时魏琨从田里过来,带她去见新太守。
新太守叫阳桐,戾帝宠幸的男宠叫阳生,两人是亲兄弟,戾帝听进许寿的话,选男宠时,选了这个叫阳生的马奴,戾帝认为,阳为日,为天,叫阳生,便意味着,天子只要他宠幸此人,便能使天子重新拥有子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兄弟俩不仅脱了奴籍,戾帝还给他们封了官,阳生留在戾帝身边做了太中大夫,这阳桐就被派到九江郡当太守。
阳桐的马车停在寿春城外。
伏嫽随魏琨前去迎接。
阳桐听见魏琨来了,才下马车。
只见阳桐身形五短粗笨,倒是趾高气扬的看了看魏琨,再看了看他身旁的伏嫽,顿时眼睛一亮。
“魏明庭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魏明庭果然有点东西。”
魏琨笑着说谬赞。
伏嫽做羞涩状,抬起便面遮了半张脸,心中却把阳桐骂了一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愧是马奴出身,见着魏琨不知道说一些摆架子的堂面话,先说魏琨有点东西,那意思不就是,他本来瞧不上魏琨,但看见魏琨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妇人,那指定是有点本事的。
伏嫽打眼看跟着阳桐来的有十几辆马车,马车上多是女眷,都探头出来张望,有几个女娘的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阳桐的夫人也生的有几分美貌,阳桐脱了奴籍当上官以后,就马不停蹄的给自己娶妻纳姬妾,真是怕薄待了自己。
魏琨和伏嫽将他们迎入城中。
阳桐路上看着那些百姓衣着破烂,个个面黄肌瘦,城中商贾甚少,还有不少毁坏的房屋,阳桐看的直皱眉头,不是说寿春城富得流油,怎么破败成这样。
阳桐瞅他浑身都是泥,看起来是刚从地里来的,他身边的妇人干净得体,明艳的看一眼都得感慨,他是怎么娶到的,这妇人又是怎么心甘情愿跟着他在这里遭罪。
魏琨笑道,“让使君见笑,齐王与淮南王在寿春城大战过后,这里就成这样了,城中百姓也无粮食供给,连日来靠吃野草树皮,才等到使君过来,往后还得指望使君能带领我们将寿春城重建。”
阳桐嘴边胡子动了动,他来可不是吃苦头的,来时弟弟阳生跟他说过,到九江郡当太守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想让魏琨当这太守,他就是来顶个桩,在这里呆个一年半年,到时戾帝就会再派人来接替太守的位置,然后他就可以舒坦的回长安升官了。
魏琨忧愁道,“不瞒使君,这城中防守军队也不过区区百人,齐王在这里遭到汝南郡叛军的埋伏,现下那些叛军还没抓到,我正怕他们会回来,没想到使君来了,有使君在,我便也安心了。”
这热天下,阳桐竟有点冒冷汗,他没有接话。
“目下本使君已困倦,先带本使君去太守府歇息,其余事,等本使君休息好了再说。”
魏琨无奈道,“从前这里是淮南国的都城,不曾有太守府,城中遭乱后,也只有属官的官邸保留,使君若不嫌弃,可暂去王宫下榻。”
阳桐想着诸侯王的王宫自然是富丽堂皇,便欣然赞同。
伏嫽掩着便面,露一双笑眼看魏琨,这厮可真会来事。
到王宫前,只见昔日奢华宫殿被打砸烧杀,只剩一间宫中仆役住的庑殿,说是庑殿,还不及魏琨和伏嫽住的厩置。
阳桐这一路仅有的好脸色,到这里就彻底装不下去了。
“这谁干的!”
魏琨身后的陈芳道,“齐王带兵入城以后,这里就成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