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献卓看了两眼,问道,“这是普通的铁吗?”
小黄门连忙道,“这是精铁,寻常的铁器经火淬炼,会严重融损,精铁更耐高热。”
梁献卓觑着眸,一年前在寿春,果然是魏琨偷袭他,抢了他两千精炼兵器,在寿春安家落户,他骗不了自己,伏嫽早在那时就偏向魏琨了,她甘愿自轻自贱,跟着魏琨当反贼。
他不会成全她,他要她亲眼看着魏琨的头颅被砍下,他要她悔不当初。
徐节瞧梁献卓镇定了,忙为他包扎好手上的伤,他遣出所有亲卫,分三路,一路去追窦家,一路追伏家,剩下一路去搜捕出逃的伏嫽。
梁献卓随后召来中常侍密谈半日,在当日朝官下值的时辰,徐节去了趟司农府。
这时任陶才听完女儿任氏的哭诉,自是愤懑,想过进宫寻戾帝。
但正碰上徐节入府,徐节过来简明扼要的告知任陶,现下任氏私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京中流言蜚语众多,任陶若想保女儿而去戾帝面前胡乱攀咬,太子也就难保住他了,若任陶看得清形势,该知太子器重他,任氏的事情太子会出面解释,但任氏这个死人就没必要再做回太子妃了。
任陶想都没想,就投诚了,他不止有任氏一个女儿,任氏是他的嫡女,确多有疼爱,但大族多有联姻,任氏的作用已达到,太子也说会解释,任氏对外是死了,但人是活着的,将来把她嫁远,也不会被人发现,这样他还是太子的外舅。
这样的局面双方都满意,也只有任氏吃下了这个闷亏,她性格软弱,根本无力抗争,过不久就被任陶嫁出了长安。
梁献卓也对外宣称,已查实太子妃并非私通,而是昭阳殿潜入贼人,妄图染指太子妃,太子妃不堪受辱才自缢,贼人也绳之以法。
这由头堵住了悠悠众口,纵然有不人不信,也不会在明面上置喙。
任陶还想着再送个女儿进昭阳殿,好巩固他和梁献卓之间的翁婿情谊,几次暗示,梁献卓都不接,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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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琨携伏嫽途中未敢停歇,他们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稍有人烟的地方都不敢露面,甚至也不敢沿寻常路线回寿春,去年也躲避过梁献卓的追杀,当时恰好碰上汝南郡闹饥荒,他们绕过了汝南郡,走的是沛郡。
这回还得走沛郡,沿途也避开了汝南郡,但要经过淮阳国,还没入境,魏琨叫将闾去打听,将闾境内都进不去,那边境有淮阳国的守备兵力驻扎,等闲人都不得入内。
大楚开朝至今,每朝都有诸侯王反叛,英明一些的君王有威势,可以压制住这些有反骨的诸侯王,可到了戾帝这代,戾帝只图享受,对诸侯王又是盘剥,又是非打既骂,久而久之,诸侯王们怨气丛生,即便没有足以抗衡朝廷的兵力,也会暗地蠢蠢欲动。
六安国、广陵国都反了,东平国吞了东郡,也明摆着要反,观望下来,淮阳国现下就算没反,过不了多久也是要跟着反了。
诸侯国不安分是有预料的,前面江夏郡也反叛朝廷自立了,汝南郡也有叛乱,这两郡能反,其他的郡说不定也在徘徊不定。
朝廷下派了八万兵力打汝南郡,也不知有没有彻底镇压。
有句话叫兵贵神速,在没有地势、城墙、河水等优势的情况下,双方对阵比的就是兵力,若能速战速决最好,但若打的缠缠绵绵,那极有可能两败俱伤,尤其对于像这种朝廷派下来的军队而言,他们需要大量的军需辎重,且长途跋涉下,还有非战斗减员和耗损,拖的越久,耗损就越严重,便是打胜了,也会极伤军队。
不过这些还得回去了才能知晓军情。
淮阳国走不了,但淮阳国和汝南郡交界的地方是三不管地段,杂草乱树,荒无人烟。
魏琨便让将闾驱着马车走交界处,虽走的艰难,可也不怕有追兵,等走出这两地,便入沛郡,好在沛郡是安稳的,他们入境后便放松下来,终于在四月赶回了寿春。
寿春已到了春末,马车行到胡桃田旁,那一大片胡桃树抽长,还长出绿油油的树叶,伏嫽望着望着便笑起来,她之前还惋惜过,这么多的胡桃树种在这里,过个一两年,魏琨打回了长安,她也吃不着胡桃,可现在她不会这么想了。
魏琨种胡桃树是取悦她,她也被取悦到了,何必要忧愁那些长远以后的事情呢,及时行乐才好啊。
回府已经是黄昏时刻,魏琨进了前面的廨房,巴倚告诉伏嫽,家中亲眷都住在他们这条街的闾巷中,阿稚已经去传过话,大人们知晓她风尘仆仆,让歇着,等她睡好了,再叙话。
伏嫽也是真累着,便在洗漱后睡下了。
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直到身侧的床榻陷下去,滚热结实的身体贴上来,她才醒了点,半张着困顿的眸想把他推远些,烦他扰人清梦,他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快三个月了。
从他二月带兵去助阵会稽郡,到现在四月末,确有差不多三个月没同房。
伏嫽眼底盈起一层春波,还是伸手推他,但他一手将那两只软绵的手扣住,另一手拨她身上的衣袍,入目是香躯,他两眼定定的看了片刻这艳景,片刻去吻她,吻起来又急又凶,卷着她的舌尖狠舔,她无促的摇头,满头散乱的乌发垂了他一胳膊,半晌他松了口,一埋头覆身罩住人,她只颤着睫发出短促的泣音,便昏昏然挨尽了。
隔日自是睡迟了,伏嫽身子发懒,起来也是腿软腰酸,魏琨陪她在房里用了朝食,又歇一阵,才起来去见家人。
伏叔牙和梁光君坐在客室喝茶,他们过来后,免不得一阵寒暄,自然是问住的习不习惯。
老夫妇当然习惯,尤其寿春也是梁光君的故乡,于她而言也是归家。
寒暄后便是正题。
伏叔牙道,“你们回来的迟,汝南郡的叛军被朝廷大军彻底剿灭了,但我看朝廷军队至少得折损过半,他们现逗留在汝南郡,看这势头,怕是要南下继续打。”
第103章
折损过半,也能剩几万的兵马,这几万兵马整合好,只要粮草充足,南下也能打打各个反叛的郡国。
伏嫽先想到的是,她逃出宫,梁献卓只要回昭阳殿,就会反应过来,她先前是在故意迷惑他,梁献卓不会因为上辈子做错了,这辈子就会悔改,他只会觉得她背叛他背叛的彻底,他这种人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她阿翁没有回到封地里,举家来寿春,就已经违反朝廷律法了,她和魏琨在路上耽搁了个把月,颍川郡那边估摸着已经察觉了,即使杨寿不上报,梁献卓也不会放过他们。
梁献卓会不会已经鼓动戾帝办下诏令,宣布魏琨已反,从而可以名正言顺的向九江郡发兵。
逗留在汝南郡剩余的几万兵马,如果要南下打,最先打的很可能是隔了一条淮水的寿春城。
谁让寿春是九江郡门户,甚至是南境腹地,若能攻下寿春,便可对六安国、广陵国、江夏郡逐个击破。
“外舅有什么想法?”魏琨问道。
伏叔牙示意室内仆婢都退下,门窗关起来。
伏叔牙负手面向西北,合目,未几发出沉长一叹。
“如今朝局混乱,地方动荡,是当今陛下荒唐之过,你不可以反贼之名起势,必须占了大义名份。”
伏叔牙说的很明白,魏琨有皇孙的身份,只要昭告天下,他是侥幸活下来的皇孙,他比那些诸侯王更有资格角逐皇位。
梁献卓要名正言顺,魏琨也是名正言顺,他是先太子的遗孤,当年先帝因压胜冤杀无辜的先太子,朝堂内外多少人为先太子鸣不平,只要魏琨皇孙的身份一出,自会博得民众同情,魏琨又在百姓中素有贤名,届时举大旗对抗朝廷,不一定就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