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钟还在看自己的手心,想辨认出这是什么毒素,砒霜?蛇毒?还是化学生產的致命性毒素。
他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视野中的色彩开始消失,万物只剩下了黑与白,而后忽然出现很多黑点,並迅速连成一片,仅剩的目光看到鹤悯向他靠近,靠得太近了,好像要——
迟钟抬起另一只没有沾血的手,直接捂住了他下半张脸,推开他,都气笑了,“你不要命了?!”
还想帮我把毒吸出来,这是普通的毒吗?!
你什么神力,我什么神力?!
他就说了一句话,扯得脸颊痛得发抖,迟钟逐渐感觉到了腹痛难忍,心臟巨痛,神经元在被麻痹,晕得都没有力气再阻挡他。
鹤悯扶住迟钟的肩膀,隨后拿著枪,头也没回地对著满清的尸体直接清空弹夹,枪响惊动森林里的鸟类翻飞,人类终於根据声音找到了这里。
“给我点时间……没事,別担心。”死不了。
迟钟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在意识还能保持一点清醒,但不多,他听见鹤悯下命令找到那群人的老巢找到,人全杀了一个不留,然后把自己背起来直接空间漩涡跨越往城里跑。
他好像在哭。
哭什么,这傢伙总是莫名其妙的。
迟钟真的好討厌他,前世他把小豫害得那么惨——小豫用身躯去阻挡他炸开黄河口,却身中数枪,滔天的洪水淹没了他的身躯,到底是溺死了,还是在大洪水之后的旱灾里活活饿死,迟钟不知道,他只是听著就觉得好心痛。
所以每次洛之豫抱著他、哄著他的时候,迟钟都有种荒谬感。
如果洛豫看见,他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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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钟做梦都是洛豫坐在黄河边上的样子,骨瘦如柴,破布衣服掛在身上,下一秒就被风卷进了黄河里。
明明他第一次见到小豫米的时候,他白嫩嫩胖乎乎的,怎么会那么瘦,梦里的他怎么会瘦成那样……
他受不了了,把鹤悯送到长安,看不见会好一点,看不见就不会想著杀死他,迟钟明明记得自己希望所有神明都能像人类一样活下去,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宽恕鹤悯。
“钟哥,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你?”
迟钟看不见了,但他还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寒气钻进血肉里撕扯著神经,时间拽著他的灵魂回到了过去,不对,是未来,也不对……
钟哥,你自由了。
那时候清还没有死,迟钟望著紫禁城上空隨意穿梭的飞机发呆,他病得越来越重了,连剑都提不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少年用空间漩涡跨越了重重阻碍,钻进了他的院子里,蓝黑色的眼睛满是警惕,一把將迟钟按住,冷声问道,尊上在哪里?
迟钟茫然眨眼:你找我?
鹤悯:?
鹤悯看著迟钟的装扮,他带著官帽,所以他一开始没看出来他的头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掀开一看,哦豁,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迷路了紫禁城太大了我找不到您想问问路的。
迟钟揉了揉脖子,看著他,问,你是谁?
我是新神,我来救您。
钟哥,你自由了。
他拉著他跑出了紫禁城,帽子在不知道跨越哪个空间门的时候掉落了,迟钟不在意,绑著头髮的绳子也断了,长发自然舒展,在身后翻飞,他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那么高,鹤悯完全不怕,空间门一开,稳稳落地。
钟哥,你自由了。
上元城的繁荣和翻天覆地的变化顛覆了迟钟的世界观,他好新奇,到处看,什么都想买,鹤悯就在身后付钱。这时候都说披头散髮很不好,於是他买了根釵子,想帮他把头髮整理一下,但是手笨,他不会。
迟钟笑了一会,自己把头髮盘了上去。
换一身衣服,迟钟喜欢鹤悯身上的风衣,他穿起来也特別好看,西装穿在他身上別有风味,可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那天的阳光很好很好,迟钟的脸颊也难得红润起来,他与人类打了招呼,孙先生向他伸出手的时候迟钟准备作揖,第一次见人类领导人他还是会稍微谦虚一点点,二人都愣了一下,隨后孙先生道,还请我们华夏先生,未来多多指教。
上元城比京城好。
迟钟转了一圈,又去苏州园林,姑苏城是苏寧居住的地方,他在园林里到处转,鹤悯都险些找不到他。
怎么没有呢,苏寧的遗物怎么一件都没有啊……迟钟茫然地到处看,虽然歷朝歷代都会有死亡,可是那些被他养大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情感,他记性不好,怕忘了他们,要准备好存放遗物的地方,写上名字和时间。
满清把朱明留下的东西全毁了,太平也消灭了苏寧的一切物品。
迟钟念著苏寧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隨后,上元城成了迟钟的第二个牢笼。
他又出不去了。
病情还在加深,迟钟开始整日整日地昏睡,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有时候会梦到刘汉李唐,上一秒还在驰骋战场,下一秒就是精致完美的总统府,迟钟望著窗外,问婢女道,怎么还没有下雪?
尊上,上元城是不下雪的。
他想出去放风箏,鹤悯诧异地看著他,放风箏?您又不是稚童,为什么想放风箏?
淮安寒倒是给他送来了风箏,上面点缀著珍珠和宝石,好沉,迟钟看著风箏发呆,最后把它收起来了。
淮金陵偶尔会来看看他,他的神力有治癒效果,握著迟钟苍白乾瘦的手,缓慢传递能量,让他有一点精神,能清醒一会,起来走走,吃点东西。
淮苏死了,是一个叫楚恶的神,他们打得很激烈,鹤悯特別生气,通缉楚章。
后来,后来魔都失守了,鹤悯带著他去山城。
淮金陵跟他们吵架,他不肯走,他放不下上元城,所以他死在了上元城。
迟钟在咳血,黑色的血,人类医生著急忙慌想知道是什么毒,要配血清,解药,好乱,好吵,迟钟被吵得头疼,【日月重开】在自行运转化解毒素,他挥挥手,寒冷的冰將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鹤悯执意要守在他身边,拿著帕子,为他清理呕吐出来的血。
“不要……”
鹤悯立刻凑过去,“您说什么?钟哥,我在这里,你说什么?”
“不要把我关起来……”迟钟瞳孔失焦,呢喃道,“我想,放风箏……”
飞翔吧,飞翔吧,乘著风,飞去自由的地方。
“好,好……你醒过来,你醒过来想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