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他复又松开手,抽走了那条锦帕。
锦帕触上崔宜萝脸颊的那一瞬,她身体僵住,惊讶地看着男人垂着眼,力道不轻不重地把她的脸颊擦拭干净,就像她刚刚做的那样。
崔宜萝脸上溅的血珠很少,几不可量,不过两下便擦完了。
她下意识地去接锦帕,却见他手腕一转。
“脏了,洗净后还你。”
他声音变得凝涩,将染了血污的锦帕收进了暗袋。
崔宜萝顿住。
“崔姑娘。”身侧忽然传来元凌的声音。
元凌捡起在打斗中翻散开的紫檀木盒,以及落在沙土地上的他的玄色外袍,随意装回了木盒,盖上盒盖。
“我的外袍又脏了,劳烦你再帮我洗净。”
他走近几步把紫檀木盒递给她,崔宜萝伸手接过时,听到他压低的声音。
“顺便把东西一起给我。”
崔宜萝递给他一个眼神,表示知道了。
元凌忽地牵唇笑开了,曜黑的眼珠闪着光亮,转脸看向江昀谨。
“江令公,这刺客来得蹊跷,恐危及圣上安稳,先失陪了。
”
云翊卫的人也在此时赶来。
江昀谨的神色晦暗不明,只道:“元指挥使多礼了。”
元凌脸色闪出些许玩味来,应下后便带着刚赶来的云翊卫围绕此处查探。
人群散了开来,江昀谨转向崔宜萝,“我送你。”
“等等。”
江昀谨一顿。
只见崔宜萝忽地蹲了下去,将四散在地上的墨玉珠捡了起来,浓墨般的墨玉聚在她的手心,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江昀谨还未回过神,眼前蓦然伸来两只手,个个圆润的墨玉珠被双手拢住,她的袖子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皓腕来。
她捧着珠子,好看的眼睛却比手中的墨玉还要明亮,“表哥,你的手串。”
江昀谨盯着那散开的珠串,听崔宜萝继续道:“这对你很重要吧,我帮你捡好了,你别不开心了。”
墨玉温稳,君子润泽。他八岁时,父亲得了上好的玉料,亲手打了给他。就是要他习君子之仪,守礼义之道。贪嗔痴,皆为妄念。他是否成才,是父母亲眼里最重要的事。即便是祖母,也从没问过他是否开心。
见他沉默,崔宜萝捧着珠子的双手又往前递了递。
江昀谨抬起眼来,崔宜萝看不懂他的神情,他眼中积聚的浓雾不知何时散开了,将要消散的日光重新照进他曜黑的眼眸中。
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要将珠子接过。
崔宜萝倏地收紧了手掌。
她扬起唇,露出的皓齿粲烂,明眸里闪露一丝轻灵,“表哥的手串是因我而断,哪有表哥自个串的道理?于礼我也该串好了给表哥,方才是我粗心了。”
江昀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任她将零散的珠子装进荷包中。
崔宜萝继续道:“表哥,我的马在一里外,我们过去吧?”
“嗯。”
江昀谨低声吩咐了他的属下几句,那几个属下领命离开,他才抬步往外走。
天已略微擦黑,林中更显昏暗,二人走了一里路,终于到了崔宜萝栓马的地方。
崔宜萝将绑在树上的缰绳解开,翻身上马。江昀谨本就是骑着马而来,但方才只有一匹马,他便牵着马徒步,眼下也利落地上了马。
崔宜萝走在前头,他骑着马落后一步。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崔宜萝不是没有察觉到江昀谨的沉默。虽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即便开口也是惜字如金,但眼下却不同往日。
她又想起刚刚他狠厉的杀招,还有杀完人后隐隐压抑的神情。
一道闪电猛然劈开墨蓝的天空,雷声炸响,林中霎时间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豆大的雨点滴滴落了下来。
崔宜萝的雪青骑装顷刻洇出朵朵水痕,绚丽地绽了开来。
“表哥,落雨了,我们快些回去……”
还未说完,江昀谨忽然开口:“前面有个山洞,先避上一阵吧。”
此处离营帐少说还有一刻钟脚程,冒雨赶回定会被大雨浇透,有山洞躲避自然比冒雨赶回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