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萝此番大获全胜,狠狠堵住了他的嘴,她淡然给自己倒了盏茶水,缓缓品着,等待着他开口训斥。
方才的旖旎气息消散,卧房内渐渐沉静下来,暮色越发暗,不似方才金光满天。
二人久久地沉默着,崔宜萝料想他是要选择不理她了,平静地等着他反应消下后他出门传膳。
“今日之事也并非我不念情理。身为小辈,长辈皆在,当众反驳未免不妥。”
他忽然开了口,打破房内的沉静。
崔宜萝无声嗤笑,他如此重孝道,自然不会驳回江老夫人的命令。
他声音低沉似水,缓缓道来:“我知你不喜规矩繁琐,方才我说了,我从未觉得你有错,你方接手账务,自难分出心神在房中下人身上,此事错在我。但事情发生了,你我定然是要承担责任。”
崔宜萝这下微微怔住了,他竟主动和她解释?方才都吵成那样,他又被她狠狠戏耍了一通,居然能耐着性子,开口讲了这么多话,还说从未觉得她有错。
缓过神来后她讽笑道:“夫君自是负责之人,只是宜萝怕是做不到夫君那般守矩,夫君不信任我,也合情合理。”
她当然能明白他为何不信任她,所以她方才才会故意玩弄他,就是想同他证明他的规矩是错的。
“我并非不信任你。”
他语气认真,几个字掷地有声,直让崔宜萝听怔了神,下意识转目向他,去辨析他所说是真是假。
但见他面色虽沉着,眼神却同语气一样认真,他盯着她的眼睛,神情有几分不自在,想来从前很少同人开口解释过,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利落果断的处事风格,需要同谁解释?
但他还是继续道:“若我不信你,便不会将大房事务交由你。只是你虽理事务,我亦对此有责任。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合该互相信任。今日之事,你心中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
崔宜萝看着他的眼睛,满腹反驳之语忽然被堵住,他这般说,听起来倒像是她在不信任他一样。
直接告诉他。
上回江老夫人收走她账房钥匙,他知晓后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但是他真的会理解她的不守规矩吗?他守礼教惯了,崔宜萝觉得他不会,但他语气的认真,又让崔宜萝荒唐地忍不住向往。或许她真的是踽踽独行久了,竟也会生出了期盼。
崔宜萝敛了敛心思,面上淡淡应下:“宜萝明白。”
房中静下。
对话似乎到此便结束了,崔宜萝不想再与他单独待在房中了,看了眼他腰腹,那处似乎已消了下去,他在此没有动的意思,她便打算自己出门去传膳。
正准备起身,忽听他道:“你可还有不满之事?”
他又问了一句,崔宜萝心中冷笑,她不满之事可多了,难不成他还会一一帮她解决吗。
于是她答:“没有。”
江昀谨垂下眼,神色暗了暗,他薄唇轻启道:
“宜萝。”
他语气有些无奈,又带着郑重,脸色更是不自在极了,仿佛像是被强逼着开口,但这样亲密的称呼更是接让崔宜萝怔在原地。
他在长辈面前,或许会称她宜萝,但私底下,他只会在生气时唤她名姓、唤她崔氏,“宜萝”这样彰显着亲密的称呼,他自是从来不唤的。
他会这样唤她,是因为方才她压着他时,问他是不是要继续唤她崔氏,他从中窥探出了她的不悦?
他竟这样敏锐。
崔宜萝忽而逃避地不愿侧目看向她,她方说过她对他并无任何不满,但他其实早就察觉了,方才的询问像是给她开口的机会。
明明平时谎话信口拈来,此刻她忽然没了做戏的能力。
好在他也未再往下多说什么,只是理了理衣袍下摆起身,“我去传膳。”
崔宜萝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这顿晚膳自然用得安静,她与江昀谨用公筷各夹各的菜,与单独用饭并无区别。但今夜崔宜萝心中生出几丝逃避,竟觉得他坐在她对面的存在感极为强烈,她更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用膳,仍用得有些煎熬。
她不该被影响的,崔宜萝强压下心中的异样。
待用过膳后,她便把荔兰叫来。
荔兰领命而去,过了一阵后回来,竟是神色震惊。
崔宜萝皱了皱眉:“怎的了,叫老夫人的人发现了?”
荔兰将门掩好,摇摇头道:“姑娘,您猜婢子碰上了谁?”
不是江老夫人的人便好,崔宜萝放心下来,翻着手中的书卷,淡然道:“总不能碰上江昀谨吧。”
“正是,姑娘,婢子碰上了闻风。”
崔宜萝划着书页的指尖一顿。
“闻风说,是大公子的命令。”
崔宜萝嗤笑道:“他这是猜到了我会让你去收买人牙子,派人过去喝止的?”
倒还真是守规矩。
荔兰却摇头,语气惊讶道:“不是,大公子竟与姑娘想到一处去了,让人牙子将人发卖到云州附近便可,还下了命令不准让老夫人知道。”
崔宜萝抬眼,荔兰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州离盛京相隔并不远,选此地既不会叫老夫人察觉,又可保住那二人性命。
但她没想到,江昀谨竟然也和她下了一样的命令,还让人瞒着江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