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却是冷峻而绷紧的一张脸,漆黑的眼睛里发着冷意。
崔宜萝微微皱眉。他这反应怎的好似不知情般,难道萧靖并未提前和他商量?
可这样的大事,萧靖怎么会不同他商量呢?
萧靖在屏风外求见,皇帝不可能泰然自若地待在屏风后头装作未闻。只闻皇帝低低说了几句话,浑厚的声音充满了柔情,带着几分安抚。虽听不清内容,但众人皆知,皇帝是在和谁说话。
不过片刻,皇帝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跟在皇帝身后一道出来的,还有元凌。崔宜萝跪在地上,都能感觉到元凌那带着探究的目光转来,与此同时,身侧气息莫名沉了一分。
“免礼。”
殿内又是一阵起身的响动。
宫人太监们簇拥着皇帝在上首坐下,但皇帝刚坐下,便听屏风后又传来响动。
众人循目看去,只见几个宫人将琼贵妃也搀扶了出来。
琼贵妃今夜为赴宴梳得精致齐整的发髻因方才的事乱了几分,但并不显凌乱,配着苍白的面色,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她雪白颈子上的红疹仍未消,但呼吸已是平稳不少,已然稳住了情况。
“陛下,此事事关臣妾,臣妾也想听。”
皇帝阴沉的面色见到琼贵妃后稍稍缓解几分,亲自起身上前,将人搀扶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琼贵妃落座的几步路上,并不看向任何人,仿佛当真只是想知道今夜过敏之事的真相。
而在琼贵妃身后,萧铮也跟了出来。
他方从屏风内转出,崔宜萝便觉一道比方才宴上还要阴寒数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恨不得立刻取了她的性命,但不过停留了一瞬,他就又挪了开去。
崔宜萝神色未变,只是悄然转眸看向萧靖,果然见他神色变暗。
皇帝让琼贵妃出来听着,萧铮更顺势跟了出来,不就是怕他说出什么对琼贵妃不利之事时,琼贵妃可立刻挡回去吗?毕竟有些事万一坐实了,便没那么好解决了。
皇帝对琼贵妃的盛宠果真不假。萧靖要对抗的,实际上并不是楚家、琼贵妃,而是皇帝。
“靖儿,说吧,查到什么了?”
皇帝声色浑厚而具有威势,带着几分威压而来。
萧靖动作不急不慢,显然已下定了决心,缓缓道:“父皇,儿臣查出今夜的酥酪比之先前宫中所制多了一样料,其中正是这细微的不同,才导致了贵妃与江夫人过敏。”
皇帝目光锐利,“你的意思是,江夫人和贵妃是因为同一样东西过敏?”
皇帝目光压迫,萧靖却并无退缩之意。
“是。这味料便是桃仁。贵妃与江夫人都是因这桃仁过敏。”
此话一出,殿中的宫人目光登时变得微妙些许,但皇帝在前,她们又连忙收敛了神色。
可谁人不知,琼贵妃与中书令夫人本就长相相似,之前宫中私下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只不过琼贵妃过于得宠,众人也不敢将话传到贵人耳朵里,只私下说几句便罢了。
崔宜萝心中沉沉不断下落,却落不到底。萧靖是有备而来,今夜怕是要违抗皇帝将事揭露了。
太过突然,崔宜萝面色沉重地咬紧了唇,眼中情绪复杂,隐隐可见一丝无措。
萧靖继续道:“父皇,此事过于蹊跷,儿臣认为,应当彻查,儿臣斗胆向父皇禀明……”
崔宜萝掩在袖中的手掐紧。
“二殿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身旁的男人忽而往前一步。
崔宜萝心中颤了颤,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冷笑。
终于要用上她这颗棋子了么?
不知为何,分明他与萧靖做的是一样的事,她也早知道他辅佐萧靖,但当着她的面,他亲自出来要配合萧靖揭露她的身份,她心口如被击打一记,沉闷又泛着酸涩。
“敢问殿下,今夜的酥酪用的是牛奶还是羊奶?”
萧靖眉间微皱,沉默了一息,低声答道:“羊奶。”
江昀谨颀长的身影立在殿中,微微挡在崔宜萝身前,朝皇帝作了一揖道:“启禀陛下,臣的妻子对羊奶过敏,此前用的皆为牛奶所制的酥酪,今夜是臣疏忽,这才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崔宜萝心中一震,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并不对羊奶过敏,她似乎只小时用过一次桃仁,长大后再未用过,而酥酪中其他食料,她日常皆有用。
她只是对桃仁过敏,和琼贵妃一样。也显而易见的,她只会对桃仁过敏。
她心里清楚,江昀谨心中更是清楚,甚至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萧靖不过是寻个查探蹊跷的由头,便往下要揭露她的身份,可江昀谨却直接让这个由头消失了。
为什么,他不是萧靖的人吗?不是要配合着萧靖揭露她的身份吗?
上首坐着的皇帝和琼贵妃也是神色微变,眼中划过几丝意外。而站在一侧的萧铮却不觉意外,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眼中玩味。
几息后,皇帝才正了神色开口道:“罢了,慎之,你夫人今夜也受了惊,眼下既太医看了诊,便早些回去休养吧。朕明日会派人赐些补品到你府上。”
江昀谨恭谨地行礼道:“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