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萝忆起他在帐中贺她生辰的情形,心口又跳起来,忍不住性子撩拨他。但未过多时,她便后悔了。
浴房乱成一团,到处都溅上了水,连带绣帘上都洇出了一团团模糊不清的洇痕,甚至灯烛还被水扑熄了几盏。
重新沐浴从浴房出来后,已是深夜,房内的被褥和坐榻上的软垫都被换过了,整洁得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崔宜萝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他们刚成婚时,江老夫人总是很快便知道他们院中发生了何事,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许多事江老夫人皆不知情。上回江昀谨与她做那事而错过晚膳,她问他不会被训斥吗,他回的是,祖母不会知道。
他早就把那些人换了?原来他那么早便不守规矩了。
而且上回傍晚,他直接在房中等着她,她本是想休息的,却经不住他刻意的撩拨,此前他似乎没那样主动过,且那回他带着莫名而突兀的强势占有,恨不得将她撞入骨血,颇有几分清池巷中疯狂的意味,让她根本承受不住。
那日之前发生了什么……崔宜萝愣了瞬,忽而轻勾唇角。
吱呀一声,门扇开合,江昀谨换上干净的寝衣从浴房中出来,便见崔宜萝坐在坐榻上,身子半倚几案,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昳丽的面容笑起来明媚动人,江昀谨眼底融着明亮烛火,大步走上前,极为熟练地将她抱坐在腿上。
“怎么了?”
崔宜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划着他寝衣上的松竹纹,状若不经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去邀星楼见元凌的?”
手腕顷刻被握住,腰间本被轻握着,此刻也被紧紧攥住。崔宜萝视线上移,撞入男人阴沉不悦的眼中,方才还明亮的神色瞬间变得晦暗,仿若风雨将至。
“为何又想到他?”
他从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她不过提了一句元凌,便令他流露几分愠色。
崔宜萝反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在交易前,元凌和她根本没多少交集,可能还不如她与江明训多,但他却把她和元凌为数不多的那点交集记得一清二楚。
江昀谨沉默未答。
自然是因为他在意她,所以对于元凌心里对她的想法自是一清二楚。元凌故意借着名册把崔宜萝约到望龙岗,怕不是想着利用南下查探的缘由,劝说着她也一道跟着。
幸好那日,他回来了。也幸好,她于旁的事敏锐,但于情之一事上便迟钝得多,她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思,对于元凌的心思亦是一无所知。
而这些,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他。
见他垂眼不答,崔宜萝开门见山:“邀星楼那日,当时你便知道了吧。”
竟气到连用晚膳的规矩都不顾了,后头做的事更是出格。
她似笑非笑,仿佛在抱怨般地道:“江昀谨,你真的很小气。你不是君子吗?”
他仍旧垂着眼,薄唇轻启,低低地说了句:“因为我真的很在意你。”
崔宜萝面上调笑的神情一凝。江昀谨在人前,甚至从前在她面前,总是冷漠疏离得令人高不可攀,所有人都觉得他心中只有朝政。但眼下在烛光旁,这样清冷的人却流露出了几分失落无奈的情绪。
心中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微微往前倾身便契合进了他的怀中,仿佛榫卯相合,几乎是她刚倾身,他便极为默契地收紧手臂,将她环得更紧。
但许是因为这样契合的情形发生了太多次,崔宜萝并未注意到,也就未注意到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意味深长。
“可你之前还唤我崔氏。”
又古板又难听。
江昀谨呼吸一滞,随后低低说了声:“抱歉。”
“那你也别再记着之前的事了,”崔宜萝找了个听上去极为合理的借口:“我不喜欢你守规矩。”
语气仿佛在命令,他沉默了几瞬,崔宜萝与他相拥着看不到他面上神情,正当她以为他因此而恼时,耳边响起了他的轻声。
认真又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
身子忽而一轻,他一手按在她背脊上,让她能够如方才那般贴合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低低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着坐在了榻沿。
床榻旁的小案上不知何时放了个正正方方的物件,由一块绸布罩着,将形容遮蔽,让人看不出是什么。
崔宜萝微微皱眉,她记得在进浴房前,小案上并未放放什么物件,甚至他们还在小案上……
“揭开看看。”
江昀谨的声音骤然打断她的思绪,崔宜萝下意识看向他,对上他双目的那一刻,她瞬间明白过来。
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冒了上来,崔宜萝试探地去扯那块绸布。
绸布很轻,几乎是她一扯,便丝滑如流水般地滑了下去,露出了其下罩着的物件的本貌。
琉璃透彻,在烛火下更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琉璃被细细打造雕刻为六角形状的灯盏,六角缀有长短不一的琉璃流苏,错落有致,微微晃动便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而灯面则被雕刻为镂空连翘花形,栩栩欲活,足可见绘图纸之人的画技精湛,和其中的用心。
这盏琉璃灯还未点燃其中烛火便能如此绚烂璀璨,若点燃岂不更是光辉夺目。崔宜萝从未见过这样大块的琉璃,也不知江昀谨从哪寻来的。
崔宜萝轻轻拨弄着缀着的流苏,“这什么?”
“你的生辰礼。”
崔宜萝拨弄流苏的指尖微微一颤,喉头有些发涩,她维持着声线平静:“你送盏灯给我做什么?”
江昀谨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你夜间不易入眠,若日后我回房晚了,你将房中烛火熄了,在床头挂着它,许能好睡些。”
崔宜萝呼吸一颤。
他竟连她不易入眠的事都发现了,还特地打了盏灯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