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沦落成上一个轮回里的顾鉴那样吗?
沉溺在自己的情感与痛苦之中,因为各种缘故,对整场棋局一无所知, 直到尘埃落定,方才恍然惊醒吗?
不。顾鉴绝不允许自己变成那种模样。
有一些话, 别人说不得, 别人也不敢说、不敢想,大抵也只能由顾鉴来说。顾鉴看着奚未央道:你的确给了我很多的压力,但却不是因为我自己想怎么样,抑或不想怎么样。皎皎, 顾鉴深呼吸道:有太多人信任你, 对你唯命是从, 这诚然是好事。可我会担心, 我会害怕。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 怕到白天夜里的想, 都快把自己给逼疯了吗?
上一个轮回最后,那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小山,再度在顾鉴的眼前浮现,他艰难的对奚未央道:皎皎,这个世界上, 确实很难有谁能够杀你。但你自己可以。
如果过去的事,并非碍于天道规则,顾鉴可以说出口的话,那么他所说的最难听的话,大约会是:奚未央本人,是需要对他自己在上一场轮回中的死亡,负起主要责任的。
而现在,顾鉴恐惧未来的一切,会否以另外的一种方式重演。
奚未央静静的听着顾鉴的话,他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你是在说,我太傲慢了,对吗。
顾鉴说:是。
奚未央沉沉道:可又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我确实很自负。但是阿镜,我从来就没有百分百笃定过,我一定会赢。
奚未央的这句话,吓得顾鉴在听到时,呼吸都几乎止住了。奚未央的声音隐隐透着些疲惫之意,他道:阿镜,你的这些话,其实早就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你我之间,不必兜那么大的圈子。当然,我明白,你是为了我着想,就这点来说,你已经比过去,进步很多了。
奚未央想到,刚才顾鉴问他,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废,还说自己想要像其他人一样。当时,奚未央还以为,顾鉴是在拿自己和别人比,却原来,顾鉴真正的对比对象,竟然是他。
因为担心奚未央,因为想要保护奚未央,所以顾鉴才会深感自己目前仍然无能无力。而如果他总也如别人一般,什么都不多想的只按照奚未央的指令做事,那么顾鉴与奚未央过于亲密的关系,则让他很难不担心、很难不怀疑,奚未央从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倘若他的决策当真有所疏忽错误,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顾鉴实在是太了解奚未央了。
奚未央不算完全不听劝的人,然而,在他认定了的事情上,没有人可以真正说动他。包括顾鉴。这就是奚未央最傲慢的一点。
顾鉴不无幽怨的道:劝不动你有就算了,最难受的是,很多时候,我根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皎皎,我不是不支持你做什么事,也不是不愿意按照你的计划去做。我只是顾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我想做一个能和你并肩同行的人,而非像其他人一样,只听你的差遣就好。
奚未央:
听不见回答,顾鉴忍不住重新抬头看向奚未央,他拉了拉奚未央的手,问他:你说句话呢?
归根到底,顾鉴真正痛苦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对奚未央的参与度不够,导致的好像被蒙住了眼睛,如在雾中行走一样的恐慌。
不让顾鉴知道的太多,这的确是奚未央的想法,他的本意是不希望顾鉴过于忧虑,毕竟无知很多时候可以更快乐,却没想到适得其反。人的心态变化许多时候是很微妙的,顾鉴从前很躺平,如今不知不觉间,早已不似从前。如果索性没能体察到,那也就罢了,奚未央内疚于自己察觉到了顾鉴的异样,却并没能及时的找出症结他忍不住长叹道:阿镜,你长大了。
顾鉴说:我就是早就长大了啊!
奚未央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顾鉴想了想,说:是从我发现,我不想要一个人呆在家里,只能每天晚上等你回家的时候吧。
那样子算什么呢?孩子等家长?就算是全职主夫,好歹在家里也是有事情做的,可顾鉴在家,连卫生都不需要亲自打扫,奚未央又总在做关系到位面存亡事情,这让顾鉴怎么能不焦虑。瞎子摸石头过河,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别说什么我随时可以去北辰阁找你这样的话,想到这点顾鉴就不爽,他道:我去了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自己找个地方傻坐着?还不如覃雨枫呢!
顾鉴没好气的瞪了奚未央一眼,问他:你知道每次我听着你和覃雨枫,在那里说些我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事,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奚未央:
奚未央对此多少觉得有些好笑,他道:这又关覃雨枫什么事?他也不常来,每次也不过说几句公事。你吃什么醋不好,怎么总要揪着他不放呢?
顾鉴听见奚未央这话就不乐意,他冷声道: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