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舟配合地坐到床边,微微侧身,靠着老太太。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祖孙二人身上,勾勒出温暖宁静的轮廓。江知雾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低头专注地勾勒着笔下的线条,炭笔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滑动的声音和轻柔的呼吸声。
江老太太看着认真作画的江知雾,目光柔和,充满了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她忽然轻声开口:“知雾啊,看着你现在这样,真好。”
江知雾没有抬头,笔尖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
老太太继续感叹:“还记得你刚接掌集团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天天泡在公司里,有时候连轴转两三天都不回家,饭都是在办公室随便对付一口,那股子拼劲,简直是不要命。那时候我就想,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江知雾手中的笔顿了顿。
她抬起头,看向沐浴在阳光里的姑祖母和弟弟,眼神变得格外柔软。
她微微笑了笑,声音温和而坚定:“以前总觉得,要拼了命地往前跑,手里攥着更多的权力、更多的钱,才能给想保护的人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稳固的环境,以为那样就是最好的保护。”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画纸上,笔下的线条更加温柔。
“但现在我发现,或许陪伴本身,对家人来说更重要。能在一起说说话、晒晒太阳、画幅画,这些看似平常的时光,其实才是最安稳、最难得的。”
江砚舟和江老太太都在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江老太太的眼角渐渐湿润:“好,说得好……我们知雾想通了,身边还有个知冷知热的男朋友
照顾着,老太婆我呀,也可以放心了。”
“男朋友?”江砚舟一秒警觉,飞快地瞥了姐姐一眼。
等又聊了会儿家常,告别江老太太之后,江砚舟才把憋了半天的问题问出口:
“姐,什么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江知雾没料到这小子耳朵这么尖,而且关注点完全跑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说那个啊……就是个误会。”
她随口解释了上回让季宁深假扮男朋友的事情。
江砚舟闻言,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臭了几分:“不是,为什么啊?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你跟他随便往那儿一站,所有人就都能自动把他脑补成你男朋友?”
江知雾被弟弟这番愤愤不平的控诉逗乐了。
她好笑地抬手拍了拍江砚舟那颗仿佛冒着怨气的脑瓜:“行了,别皱着个眉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说着,她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公司一趟。明天约了两位重要的合作方,要谈一个大项目,还有些资料得再亲自核对一遍。”
江砚舟快步跟上:“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江知雾动作一顿,回头看他:“你手刚拆石膏,去干嘛?在家歇着。”
“反正章文时给我批了假,闲着也是闲着,我还能给你挡酒呢。”江砚舟理由充分,眼神里带着点跃跃欲试,显然不想一个人待着。
江知雾打量了他几秒,见他确实精神不错,想想便点了头:“行吧,小橡皮糖。”
次日,小橡皮糖打扮得人模人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被众人簇拥的姐姐,一同抵达了位于城郊的庄园。
庄园占地面积极广,绿荫环绕,远处是修剪整齐的广阔草坪和隐约可见的高尔夫球道。主建筑则是一栋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大型别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照着蓝天白云,气派非凡。
江砚舟正略微好奇地打量着环境,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的角落,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只见黄芷禾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巧笑嫣然,身体几乎半倚在对方身上。
那个微微发福、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江砚舟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他名义上的老板,华耀传媒的董事长刘世昌。
他们怎么混到一起了?
江砚舟不由挑了挑眉。
只听黄芷禾娇声说道:“刘总,这里人多口杂,晒得也有些头晕,我们能不能去楼上休息区呀?那里清净些。”
刘世昌犹豫了一下:“乖,再忍忍。楼上今天被包场了,听说是有非常重要的贵宾谈事情,没接到邀请,我们不能随便上去。”
黄芷禾脸上顿时露出失落委屈的神情。
她是跟着刘世昌出来玩的,原以为凭着刘世昌的身份,在这里总能畅通无阻,没想到连二楼都上不去。
就在这时,她视线一转,恰好扫见了正走过来的江知雾和江砚舟。黄芷禾眼神闪烁,干脆装作没看见他们。
江砚舟对她观感极差,目光没有丝毫停留,脚步未顿地跟着姐姐继续前行。
而此刻,庄园的管家和几位工作人员已恭敬地迎上了江知雾一行人,低声确认后,便躬身引路,簇拥着他们姐弟及几位高管,径直走向那通往二楼、有侍者专门把守的楼梯口。
黄芷禾看着他们畅通无阻地被恭迎上楼,心里有一丝丝的委屈。
刘世昌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干咳一声,含糊道:“咳……看来今天的贵宾各个来头不小啊。走吧,改天我再带你上去逛逛。”
……
江砚舟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着姐姐参与这种级别的商业会谈,心里原本揣着些许初次涉足的新奇,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领带,跟着姐姐步入二楼宽敞雅致的会客厅。
然而,当他看清坐在席间,正含笑与身旁人低语的那个熟悉身影时,那点紧张瞬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愕然。
他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