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珣闻言一愣,而后倏地笑了,马鞭轻扬,地上的爆竹碎屑随之被卷起,飘散在空中。
他盔甲上系着的同心结散开了些,隐隐约约露出内里渗着血的纱布。血色鲜红,倒是与这十里红妆的场景像是呼应上了似的。
“夫人说得是。”众目睽睽之下,温聿珣俯身捞起人将人抱上马,“所以本侯改铸了另一样东西。”
他后半句话声音压的很低,声音徘徊在他与谢临之间。
身下的高头大马抬了抬蹄子,喷了个响鼻,随即迈开步子,谢临在颠簸中摸到马鞍侧袋里的硬物。
“里面是我用匈奴单于头骨熔的兵符。”温聿珣拉紧了缰绳,以一个近乎环抱的姿势将谢临圈在了怀里。
“谢大人对这份聘礼可还满意?”
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引自《登科后》
第3章 鸾俦礼成
谢临被这过近的距离弄得有些不适,身体略僵,沉默了一会,半晌才开口,语气淡淡,听不出其中情绪:
“侯爷抬举谢某。谢某一介文人,帅帐里号令的不是我,陪他们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更不是我。仅凭半块来历不明的兵符便想让北衙军认我,侯爷应当也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温聿珣握紧了吊在马背上的马鞍袋,没再说话。
马蹄踏过铺满红绸的长街,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乐师吹奏着《鸾凤和鸣》,礼官高声诵唱着吉祥话,百姓的欢呼声如浪潮般涌来。可马背上,两人之间却静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
谢临的背脊绷得笔直,刻意不与身后人相贴。温聿珣的手虚虚环在他腰间,既不放肆,也不退让,仿佛一道沉默的枷锁。
“侯爷回府——!”
府门大开,红色的绸缎在风中轻摆。温聿珣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亲卫:“垫脚凳。”而后伸手准备扶谢临。
谢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自己跃下马背,婚服下摆在雪上一淌而过。
喜堂内龙凤烛燃得极旺,却照不亮谢临似被寒霜浸过的眉眼。
“一拜天地——”
温聿珣突然按住谢临的手腕:“跪我准备的蒲团。”
那下面垫着来自北疆的白狼皮,是他亲手猎的。
谢临懒得与他争这个,利落跪下。
“二拜高堂——”
空置的太师椅上,放着温聿珣生母的牌位,和谢临妹妹亲手绣的平安符。
“夫妻对拜——”
谢临的额头险些撞上温聿珣的下巴。温聿珣低笑一声,突然摘了自己冠上的一颗珠子,塞进他掌心:“压惊。”
“礼成,送入洞房——”
红烛高燃,锦帐低垂。谢临反手合上木门,将外间喧闹的喜乐声尽数隔绝。
合卺酒在桌案上泛出冷光,谢临执起酒杯,随手便泼到了地上。
“戏演完了?”
温聿珣正解下护腕,闻言指了指床榻:“床给你,我去睡榻。”
谢临讥笑道:“侯爷连强娶这种事都做了,此刻又装什么正人君子。”
温聿珣手上动作顿了顿,在谢临讥讽的眼神下倏地向前逼近了一步。
谢临没有动,脸色却冷了下来,连带着周身氛围都像结了一层霜。
温聿珣恍若未觉,指尖划过他腰间玉带,谢临呼吸沉了沉,眸中寒光一闪。
温聿珣却突然擒住他手腕,拇指在脉门不轻不重地一按,力道恰到好处地制住了袖箭机关。
“我若是真敢强来,谢大人这袖中箭怕是已经扎在我心口了吧?”
温聿珣松了手,转身迈向门扉,留下今夜的最后一句话:
“早些休息。”
一日内经历了诸多变故,又是在崭新的环境里,外头还待着个疑似图谋不轨的人,谢临本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没想到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御赐的安神香燃的只剩半截残灰,青烟从香炉里袅袅升起,在婚房里浮沉,深藏功与名。
谢临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什么人站在床头,在筛落进来的月光下投下一道阴影来。可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