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几张宣纸,弯腰递给德全。
明淳帝边接过边抬眼,目光如炬,问道:“意思是,薛爱卿,你早就知道此事内情?”
薛平从他说到向自己借搜查令的时候瞳孔便骤缩,正欲反驳,余光却瞥到队列中偷偷朝他使眼色的儿子,顿时了然,老脸一抽,心梗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儿女都是债啊……
他心一横,躬身道:“陛下恕罪。陆怀远的确曾来找臣借调搜查令。臣见他言辞恳切,便半信半疑的借出去了。谁知此后他便再未出现过。臣便也只得暂时搁置,按照原本的思路继续查下去。”
明淳帝也不知信了几分,扫了一眼陆怀远递上来的书稿,陆怀远适时解释道:
“陛下,此为在下创作《惜春赋》的手稿,也就是当时交与索文之人的那篇文章,在秦牧房中搜得。当时在场的秦家下人皆可作证。陛下若仍有疑虑,可请书判前来校验字迹。”
越听越满头虚汗的工部尚书秦江终是也坐不住了,学着汪与寿的架势扑出来,老泪纵横地跪道:“陛下,老臣亦是不知情啊!此事尽是我那胆大包天的逆子一人所为……”
“够了。一个两个的,成何体统!”明淳帝被这东一出西一出的闹得头疼,怒喝一声。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原是简简单单的书生谣诼案,竟牵出一帮意欲科举舞弊的世家子。
朝堂里好些家中有子嗣要参加今科会试发老臣此刻都屏了气,生怕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也有参与其中。
明淳帝震怒,却很快从千丝万缕的信息中抓出了最后的疑点:
“陆怀远,你既已搜到证据,为何不回禀大理寺?又是如何与找到谢卿身上去的?”
陆怀远道:“陛下有所不知。谢大人与在下同出一门,亦曾受业于清麓书院,算在下的半个师兄。在下取得证据后行事愈发谨慎,因此只敢找谢大人商议此事。”
明淳帝看向谢临,后者拱手道:“陆怀远所言无半句虚言,臣亦可作证。”
明淳帝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既如此,来人——”
“即刻释放羁押举子,着太医署派医官诊治,每人赐银二十两以作安抚。另,命刑部差役速往秦府,将秦牧锁拿下狱,令其具结供状。凡涉案人等,一律收监候审。”
”太子,你可还有话要说?”
楚明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的确再无反驳之由。现下对他来说,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起码他还没有被顺藤摸瓜的抓出来。
不过所有人都知,这一局,是三皇子彻头彻尾的赢了。
楚明慎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谢临,又用余光看了看不远处的温聿珣,而后赫然跪下,恭敬请罪道:
“儿臣偏听偏信,险些酿成大错,求父皇责罚。”
“罚,是该罚。”明淳帝意味不明的开口,训斥道:“前阵子还因此冤枉了你三弟。既如此,你就把你弟弟的那份委屈一道受回来。”
楚明湛眸色一沉,他这位父皇,是在逼他表态啊……
楚明湛向前迈出一步,垂眸掩去所有情绪,道:“父皇,皇兄也是为顾全皇家颜面,一时情急才至于此。不知者无罪,儿臣未觉委屈。求父皇切莫苛责皇兄。”
“看看你弟弟多明事理。”明淳帝板着脸训斥楚明慎,而后又苦口婆心道:“朕迟早都是要驾鹤西去的,大雍的天下迟早要交到你们身上。若是都像你这般心性……”
楚明慎头埋得更低了些,一副羞愧的样子,嘴上却在道:“父皇洪福齐天,寿比天长,儿臣不听这些不吉利话。”
明淳帝叹了口气,甩袖并不严厉地喝道:“稚子心性!”
殿中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门清这件事是要被明淳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正如此想着,温聿珣倏地于列中走出:
“陛下。”
第18章 云醺同饮
见温聿珣也掺和进来了,明淳帝眉梢微挑。
“执昭有话要说?”
温聿珣抱拳:“禀陛下,臣亦以为不当苛责太子。太子殿下尚未开始监国,于世情民生不了解乃至受蒙骗,情有可原。”
大殿内的人神色各异。明淳帝眼里的佯怒沉淀下来,化为真真切切的忌惮和沉思,嘴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