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眼看向长福,续道:“可他两面都做得周全,还特意显出了对我的不同。这番下来,既膈应了温聿珣,又在我这里卖了个好。换个脑子不灵光的,怕是真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长福恍然,恨恨感叹道:“这右贤王可真是奸诈!”他说着显出些苦恼:“那我们怎么办啊公子?这些礼……就这么收着?”
“那不是如他所愿了?”谢临从角落的箱笼上收回目光,起身道:“走,去接侯爷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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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聿珣从骁骑营走出来,看到自家车马时还愣了愣。他记得自己明明吩咐了不用人接,怎的还是有人自作主张……?
他眉心微蹙,掀开马车的帘子,斥责的话已到嘴边,却在看清车内人的瞬间骤然失声。
谢临微微挑眉看他:“侯爷杵在那做什么呢?还不上来?”
温聿珣这才回过神来,唇角不自觉扬起,坐到谢临身旁的位子上:“看看今儿个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阿晏今日无事?”他状似不经意问道。
谢临睨他一眼,看破没说破,淡淡道:“今日不忙,午间带了些公文回侯府处理。”
“那便陪我去买几身衣裳。”谢临正欲开口说府上的“大礼”,却先一步被温聿珣截过话头。
谢临一怔,注意力顿时被引过去:“侯爷上回原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温聿珣笑笑没说话,心情愉悦地背靠在窗沿上,嘴里哼着些不知名的小调。
谢临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旋律,只觉得温聿珣唱起曲来竟意外的还不错。
马车很快停到了一家成衣店前。门口的伙计显然是认识温聿珣,小跑着迎上来,眉眼都带着笑:“侯爷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掌柜的正说让小的们过两日去府里给侯爷量体,定制新一季的衣裳呢。”
温聿珣打发了些碎银给他,轻笑道:“正好路过,便带夫人一道来看看。也省的你们再多跑一趟了。”
伙计接过银子,指腹在银子边沿一蹭,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了几分。他偷瞄打量谢临一眼,心里有了主意,腰又往下弯了弯,手臂往内间一引:“侯爷和夫人快里头请。正巧店里新到了几块布料,小的瞧着啊,唯有公子这身气度配得上。”
“是吗?”温聿珣偏头看向谢临,弯眼促狭道:“意下如何啊,公、子?”
“好好说话。”谢临冷眼瞥他,转过去对那位伙计道:“先给侯爷挑吧。我的过后再说。”
温聿珣嘴角笑意更甚。
伙计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当即便道:“好嘞。侯爷还是要玄色吗?”他说着已将二人领至里间。整面乌木架上层层叠叠尽是玄色衣料。
伙计兴致勃勃,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这匹是蜀地新贡的墨玉缎,您瞧这暗纹是百蝠穿云;旁边这卷用孔雀羽线捻了金丝,走动时能有流光……”
听起来像是各有乾坤,可打眼望过去这一水的黑衣,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谢临看着温聿珣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的脸,扭过头压住翘起的唇角,悠悠道:“我竟不知,侯爷的衣裳里还有这么多玄机。”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聿珣唇角便绷得更直,觉得自己现在在谢临眼里就是个没品位还被天花乱坠的辞藻成功忽悠的冤大头。
谢临戏谑道:“如何?侯爷要不再多买几身回去?”
温聿珣握住谢临的手腕,打断还在花言巧语的伙计,道:“今日不要玄色了。带本侯去看些别的颜色。让你们掌柜的来,给我和夫人一起挑。”
伙计知道自己这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忙不迭收了笑,弯腰退下去叫掌柜。
掌柜是一个长的很有福相的微胖男子,笑起来时两眼眯眯,显得格外亲切。
“店里伙计不会办事,慢怠侯爷了。”他说着目光在温聿珣和谢临之间转了个来回,心下明了,堆着笑道:“侯爷,夫人,这边请。”
掌柜引着两人来到西侧的布架前,抬手一指,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两位贵客请看,这些都是小店新到的江南织造府上等料子,用的是苏杭一带最时兴的染法。”
只见眼前整齐排列的布匹泛着柔润的光泽,靛青、黛蓝、雨过天青……深浅不一的青色如山水画卷般渐次铺开。最上层一匹月白暗纹缎,隐约显出流云纹路;底下几匹则是哑光的素绸,触感细腻如春水。
掌柜察言观色,见二人驻足细看,立刻抽出一匹松霜色的软烟罗抖开半幅:“您摸摸这质地!夏日里透气,冬日又挡风,最妙的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尾笑出褶子,“这颜色衬得人如玉如竹,若是做成对儿衣衫走在街上,保管叫人一眼就瞧出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拇指与食指一搓,道: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