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珣看得好笑,也趁人不注意,抬手朝他比了个拉弓射箭的手势,仿佛是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游戏。
孩子虽未留下,念儿父母的感激之情却真挚而浓重。他们来时便提了大包小裹,全是自家地里出的顶好粮食和鲜嫩蔬果,一边不住口地说“千万别嫌弃”,叫人心里熨帖的很。
送走了念儿一家,温聿珣转回身,望向仍在原地微微出神的谢临,终于将那句搁在心里已久的话问出了口:“想起自己家了?”
谢临回过神来,却没有说话。
温聿珣便又道:“我记得阿晏家和他们家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家境。只因都有个妹妹?还是因为这种家庭氛围?”
这下谢临终于有了反应,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侯爷似乎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这话一出,温聿珣便知道不对劲了,心里暗道自己嘴快,句句往谢临逆鳞上戳。
果然,下一秒,谢临淡淡道:“你知我来自江南,又知我家境,想必是已将我查了个底朝天。侯爷还知道些什么?不妨全说来我听听。也好让我之后有个心理准备。”
温聿珣哪敢作声,只得放轻声音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阿晏。只是想说……”
“有机会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话虽是这么说,温聿珣和谢临却都没想到,这机会来得这么快。
雨季如期而至,南方各地已连绵降雨多日,洪水随之泛滥。
这原本不算稀奇事。抗洪抢险几乎每隔几年就要进行一次,历朝历代都积累了相对成熟的应对经验。
可今年情形特殊。初夏时江南还曾遭遇大旱,谁料转入雨季后降水来得如此迅猛剧烈,令各地措手不及。更棘手的是,这场不合时宜的洪水,导致漕运在淮安枢纽发生严重阻塞,大批漕船被困,航道彻底中断。
由于汛情传递不及,后续不明情况的漕船仍在不断向该河段汇集,目前滞留船只已超过百艘,情况持续恶化。
若只是寻常商船受阻,倒还不至于惊动朝野。关键在于,江南乃天下粮仓,大雍王朝近半的税粮皆出自于此。如今漕运命脉被生生掐断,等于扼住了京师的咽喉。都城的粮食供应立刻吃紧,若拖延时日再久些,恐怕将会引发粮荒,动摇民生根本。
消息传到朝堂上时,明淳帝当时脸就黑了。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吭声,生怕触了霉头。
自从盐铁一案过后,京杭运河相关一直是楚明湛在负责。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自是难辞其咎。
楚明湛也深谙此理,没等明淳帝发难,便自己站了出来,主动请旨作钦差大臣,前往运河现场指导疏通。
他一请旨,谢临自是也只得跟着。好在经过楚明慎上次那事后,朝中不少臣子心中的天平都暗暗在朝楚明湛倾倒。眼下有这种博好感的时机,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错过。
谢临便借着这波势,夹杂在其中,也不算太突兀。
他一出来,明淳帝眼皮便跳了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温聿珣便也从队列里跨了出来,请旨同下江南。
明淳帝眉心都快揉烂了,偏又不能指着温聿珣的鼻子骂“你一届武夫,懂什么漕运”。
平心而论,他自然是不希望温聿珣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的。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打匈奴时那是没办法,而此刻,明明有旁人可用,还要让温聿珣离开他的视线,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明淳帝的不情愿可想而知。
好在温聿珣是个识趣的,刚请旨完,便主动提出,下江南时无法顾忌京中军务,愿交出军令,请明淳帝找人暂代他的职务。
明淳帝的心这才算安了大半,摆了摆手,放他们夫夫两个一同随行下江南了。
回到侯府,长福和知乐听到这个消息,比两位主子还兴奋。两人都是自小从未出过京城的,于洪灾水患什么的并无太多实感,只觉得像是要去奔赴一场好玩的远游。
两颗圆圆的脑袋凑在一块,收拾东西的时候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这地毯得带上,侯爷最喜欢了!”“这把羽扇也得捎上,江南暑气重,公子肯定用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