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的这会儿功夫,落在温聿珣眼里就是长久的沉默。后者下意识偏头看他,恰好对上谢临的眼神,不由打趣。
谢临回神,不咸不淡道:“那侯爷是负心汉吗?”
温聿珣挑眉:“这话你问我?问反了吧?”
他重重地咬了“你”和“我”两个字,不由叫人听出些控诉意味。
许是心里还挂记着方才那件事,谢临没怎么过脑子,下意识便道:“我如何是?我可没给过你什么承诺。”
话刚说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更像负心汉了。
谢临:“……”
果然,再一抬眼,他便对上了温聿珣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者带着半真半假的嗔怨开口:“阿晏……”
眼见着已然落下风,谢临拂袖便走:“不与你论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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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宅里出来,二人没回官邸,而是直接去了堤上。楚明湛这阵子长期驻守在那,人都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
见他们二人过来,楚明湛强打起精神上前:“绥晏,温将军。”
温聿珣颔首致礼:“三殿下。”
谢临看清楚明湛眼下的乌青,微微蹙眉:“殿下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楚明湛无奈,安抚道:“这几日格外忙碌些。但好在快结束了。最多不过再三日,运河就能恢复正常运转。”
谢临虽担忧楚明湛身体吃不吃得消,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如此便好。无论如何,殿下还是身体为重。”他说着让温聿珣递出了手里的食盒:“堤上条件不比官邸,侯爷与我让厨房多做了份吃食,殿下趁热。”
楚明湛心里熨帖,微笑接过:”绥晏与温将军有心了。”
三人在临时歇息的帐中落座,便听楚明湛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温将军。若不是你库里的那笔钱粮解了燃眉之急,北地民生及秩序怕是难以维持至今。国难当头,温将军大义。”
温聿珣才知道谢临居然是这么跟楚明湛解释那笔钱粮的来历的,不由下意识侧目望向谢临。
谢临神色不变,淡然道:“侯爷一向大义,臣亦深为触动。”
温聿珣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微微勾唇配合着对楚明湛道:“应该的。殿下过誉。”
楚明湛笑笑没再多言,谢临看向窗外——三日……崔元和杨峻的那批钱粮,再支撑三日应当是没问题的。
听谢临确认粮草尚且充足,楚明湛也稍稍松了口气。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所有人都认为这这趟江南之行即将告一段落时,变故陡生。
——最后那批钱粮,竟是在入京前临门一脚,被山匪劫了。
楚明湛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好端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山匪,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谢临反应极快,当即开口:“我们在任城还有一批现成的钱粮。若从任城快马加鞭运往京城,或许能填补这个缺口。”
——他指的是崔元留下的家产。崔元已死,他的家产谢临和温聿珣原本还没商议出如何处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楚明湛闻言,并未追问钱粮来历,立刻下令派人前去调运。
紧接着,他又召来一名亲信,肃然吩咐:“立刻传信回京,将山匪一事急报给陛下。同时代怀玉侯申请剿匪批文——我们即日返京,沿途顺道剿清这帮匪患。”
谢临与温聿珣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三个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按理说,楚明湛接到的任务只是疏通运河,钱粮补给和安抚百姓这类事务本不该由他负责。可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在这方面掉以轻心。
究其缘由,是因为运河淤塞才导致粮食供应出了问题。一旦百姓有怨言,明淳帝自然不会下什么“罪己诏”,背锅的只会是负责这件事的楚明湛。
百姓、史书、明淳帝都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就算他说运河淤塞是天灾,粮食调度也已竭尽全力,朝廷照样可以反问:那为何疏通不能再快一些?若是再快上几分,尽早恢复运河效用,不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