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不说难道就不存在了吗?”萧晦道,“我从未遮掩过我的心思。”
钟情心道你确实没有。
萧晦对他的特殊对待实在太明显了。
平日里对谁都是严刑峻法,但只要钟情开口,就是死囚都能眼也不眨说放就放。搞得钟情入京不过数载,就成了皇城中所有世家贵族的救命恩人。
更夸张的是,暗部上百细作散落城中监视民间流言,但凡百姓稍有冒犯之语就要重刑加身,民间于是谈“王”色变。但摄政王与军师大人之间情深义重的流言不绝于耳,甚至被编成话本戏折在大庭广众之下传唱,却无人追究。
但凡有心人都能品出些东西来,这几乎成了皇城中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逼得钟情只得深居简出,与旁人相处也是交浅言浅,这才能一装傻就是七年整。
他不得不这样做。
萧晦这人从小脸皮就堪比城墙,从军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平生最擅打蛇上棍。若被他知道钟情已经猜到他心思,不仅不会有半点羞赧,反而会兴奋至极地开始研究律法,把“契兄弟”变成真正的夫妻。
若不是走投无路,钟情一点也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萧晦认真地道:“子弗,跟我回去吧。”
“不行。”
“为什么?我们都已经——”
被钟情一个冷冷的眼刀刮过,萧晦闭嘴。等不过片刻,他又开口,“莫非子弗还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我找到了。”
萧晦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听见面前之人继续道,“可我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萧晦一怔。
不是“不能接受”,而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后知后觉理解钟情话语中的意思后,萧晦在那一瞬间几乎原谅了前半生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厄运——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不是做梦。
他慌乱地回道:“没关系子弗,我可以等,等多久我都愿意。跟我回宫吧,我不会逼你做什么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能回去。”
“不回宫也行,反正这个摄政王我也已经做腻了。我们回凉城,好吗?”
凉城是七年前他们逃出京城后投奔的地方。距漠北蛮子仅一沙之隔,环境清苦,战乱纷繁。
一座时常被漠北蛮人劫掠的边疆小城,在他们到来的第二年,成了整个关西最富庶的城池,还拥有了一支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守城军。
这支虎狼之军用蛮人的血祭旗后,便一路攻入内地。花了六年时间,把沿途诸城打得俯首称臣,皇城禁军也全然不是对手。尽管后来十二城守军联盟共同进京讨伐,照样被凉城军打得抱头鼠窜,不出三月就分崩离析,从此再难成气候。
愿意抛弃皇宫中的荣华富贵,和咫尺之遥的皇位,重新回到那个漫天风沙的小城……他是真的想要回到从前。
可萧晦越是认真,钟情就越是心惊。
“不行。我不能去凉城。”
他抬头直视着萧晦,在看到那双眼睛里狂热的感情后微微瑟缩一下,很快就继续坚定而冷硬地回视过去。
“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
“晓城诸将太年轻了,我担心他们守不住这座城池。前太守的亲信一直想要复仇,尧城郑歇面慈心狠,烨、柳二城城主更是一心敛财。若晓城沦陷,敌将屠城,山路难行,城中百姓恐怕插翅难飞。”
“我可以派人在此驻守。”
钟情仍旧摇头:“北冀军刚与晓城大战,子渊若此时带兵围城,不仅不会让城中百姓宽心,反而会让他们惊恐不安。”
“那便让军士乔装改扮,谎称是它城援军即可。”
“不妥。元昉这些年颠沛流离,并无好友,又得罪了你,更不会有人愿意帮他。若假称援军,便太古怪了些。”
萧晦沉默,神色逐渐变得冰凉。
他突然冷笑一声。
“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那个姓元的。子弗,我很好奇,若我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你会把他捧到何等地位?”
冰冷的手轻抚上钟情的脸颊,“是帮他一统南地,与我划江而治,还是索性让他攻入皇城,杀了我这个窃国贼?”
钟情别过脸:“我不过是怜惜此地百姓罢了。”
萧晦掐着他的下巴,扭过他的脸,强迫钟情与他对视。
“子弗,你若真想藏起来,就无论如何不会出山帮他。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既不害怕被我找到,还敢当着我的面,这般为他着想?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