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你个王八蛋!”
萧晦拎起钟情的衣襟,流着泪,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几声带着血沫和哭腔的咒骂。
“我爱了你十年,何曾变过!甚至在床上,我那样怜惜你,害怕你因腿疾难受,从不曾真正对你做什么,可你呢,竟然任由他把你操到流血!”
他松开手,转而拔剑就要刺入元昉胸膛。
钟情不躲不避。
剑尖插入元昉胸膛两分,随即突兀地停住。梦中的人感觉到痛,挣扎着就要醒来,被钟情轻轻抚摸着脸颊再次哄睡。
在如此平静且淡漠的视线下,萧晦的手颤抖到再也握不住剑,哐当一声丢开。
他双手崩溃地插入发间,一下下砸着阵阵作痛的头骨。胸中磅礴的痛苦和愤怒让他几欲哀嚎痛哭,四处漏风的破庙却给不了这样放纵的安全感,只能将所以情绪都压抑回身体,在隐忍地自残中将自己折磨得声嘶力竭。
钟情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手背上滴落一颗水珠,带着微微的热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疑惑着这会是来自萧晦和元昉哪一个的眼泪,忽然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摸到一道湿痕。
原来这是他自己的。
他怔怔看着指尖的水迹,从庞大的回忆中依稀辨认出几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是来自身体还是灵魂的眼泪呢?
他以前也哭过吗?
可他是无情道,他怎么会哭呢?
在钟情的沉默中,终于,萧晦安静下来。
他抬起眼,满头蓬乱的黑发将那双眼睛趁得更像是野兽,一瞬间让钟情怀疑他们又回到了七年前萧家满门抄斩的那个雨夜。
万念俱灰,空无一物,但又远比那个时候来得凶残狠戾——那时他的一切被别人摧毁,现在他可以摧毁一切。
或许毁灭与被毁灭本来就是同一件事。
他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想跟他殉情?”
钟情点头:“求之不得。”
他将元昉轻轻放着一旁,再将地上的短剑捡起来,像七年前那样跪在地上,双手捧剑,奉在萧晦面前。
“我祝陛下江山稳固,千秋万代,社稷永安。”
他微笑道,“吾皇万岁,草民请陛下赐死。”
第84章
萧晦接过短剑。
剑刃贴着钟情脸颊缓缓游移,在咽喉处停顿片刻,最后向上挑起他的下巴。
“子弗想和他殉情……我偏不如你的意。”
他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一双黑眸沉静无波,只有深不见底的地方尚还涌动着什么。
“子弗,你以为你爱的是元昉吗?”
“不。你爱的是书里的圣人、明君。谁是圣人,你就会爱谁。”
他突兀地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凶光。钟情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在萧晦手刃先皇的时候。
“我不会让他死,我会让他好好活着。”
萧晦凑近面前人的耳畔,一字一句低声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他是怎样烂掉的——”
“就像我一样。”
他将短剑放回剑鞘,捡起钟情遗落的那只靴子,捉住他的脚尖,替他穿上。
然后解下肩上狐裘,裹在钟情身上,将人拦腰抱起,推门而出。
门外众将士没有命令不敢乱动,脚下还停在原地,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
看见人出来,纷纷双眼一亮,但还是没敢发出任何动静。
上马车之前,萧晦丢下一句命令。
“撤兵。”
他紧了紧怀里的人,道,“不必管里面的人。”
马车一路向柳城驶去。
尽管有完全的减震措施,身下还有萧晦做人肉靠垫,钟情还是被颠得昏昏欲睡。
再次清醒过来时,还未睁开眼睛,一股温热的水汽便扑打在脸颊上。
他睁开眼,看清自己正坐在浴桶之中,朦胧的水雾之中,萧晦正板着脸,用布巾擦洗他身上每一寸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