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这样轻而易举就可以变成原况野……
那之前的伪装又算什么?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向钟情证明原况野绝非独一无二,他们之间所谓的真爱也并非永恒。
他要证明那不过是通过模仿和伪装就能达成的工艺品。
但他现在无法证明,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演员的直觉暗示他某个可能,但那个可能太过可怕,他本能地拒绝深想。
无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给这场屡战屡败的闹剧一个交代,他都应该戳穿这一切,看看床上的人还能用什么话来赞美他的真爱。
他心中自说自话,用无数邪恶的、冷漠的念头说服自己,但当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时,所有想法都烟消云散。
钟情失神地看着面前的黑暗。
他的头脑已经清醒了大半,但身体慢上一拍,浑身酸软无力,连握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摧毁了之前修养出来的一点精力,他又变得疲惫、苍白、虚弱不堪,就像已经十年没有晒过太阳。
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刚进入这具身体的那一天。
有人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
“退烧了。”
钟情辨认出那人的声音:“况野?”
“……”
宫鹤京闭了闭眼。
仍旧是没有任何伪装,仍旧这样轻易就被弄错。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终于得到一块心心念念的桔子硬糖,塞进嘴里后轻轻一吮就抿出空洞。
吃糖的小孩只顾着那片刻的甜蜜,不知道那空洞的边缘会是如此锋利,刀尖一样划伤他的舌头,然后甜蜜混着血水涌入咽喉。
宫鹤京睁眼。
他沉默地看着钟情那双因为病痛而黯淡的眼睛,视线轻轻一颤,落到一旁静默无声的摄像机镜头上。
在摄影师感到不安之前,他收回视线。
他像是乞降般无声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钟情终于安心。
他这才想起公演最后的那声惊呼,担忧地问:“况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主持人邀请宫鹤京上台,但是升降台有一个模块卡住了。”
宫鹤京平静地说,“宫鹤京摔了下去,人现在在医院。”
角落发出一声拼命压抑却实在压抑不住的闷笑。
宫鹤京很冷淡地看过去,吓得摄影师在一瞬间连遗嘱都想好了。
但宫鹤京没什么反应,因为钟情已经好奇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侧首。
“摄影师也吗?”
“他在。”
钟情笑了:“连生病也要拍吗?”
他转头问床边的人,“况野,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宫鹤京没有说话。
良久,久到钟情几乎快要再次睡过去,才听见他温柔得如同月夜春水一样的声音:
“你最漂亮。”
如此简短的四个词,听来却缠绵悱恻,像一句催眠的咒语,送钟情坠入黑甜的梦境。
他不知道床前的人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
而这终将成为一个谜题,深陷其中的人毫无所觉,只有镜头外的旁观者洞若观火。
[将这个眼神拍下来,宫鹤京能再得一座影帝的奖杯。]
[可为什么宫大看上去那么难过啊?他不是一直很想让钟钟认错的吗?怎么现在心愿达成,他反倒那么伤心呢?]
[要把宫大这一段的眼神变化连起来看。他在开口对钟钟说‘我在’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摄像机,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那是一种认命的眼神!他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承认了自己的命运!]
[啥命运啊?]
[还能是啥命运?当原况野替身的命运!]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