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总觉得你是在骗我!”宁瓷站起身来,离开他的怀抱:“我怎么觉得,你所言的这些都像是故意哄我的?”
“我何曾骗过你?”严律苦笑道。
“还有我爹爹的卷册怎么办?既然在雨烟那边,现在你把她关到刑部大牢去了,那爹爹的卷册该怎么拿到?”宁瓷只觉得自己一团混乱:“总之,我还不能走!”
“既然我要深入西山庄子,肯定还要来回去几趟的,到时候我去简雨烟的屋子里找就是了。”严律如实道:“我甚至想了,若是找不到也没事儿,皇上已经说过了,西山庄子终究是要毁掉的。如果那一块非常难办,皇上打算直接放火烧山。”
宁瓷倒吸一口凉意。
“因为西山那边有大量硝石,西山庄子里也有大量的硫磺。到时候一旦放火烧山……”
“西山会炸毁……可是,西山距离幽州城这样近,到时候会不会伤及城里百姓?”
“皇上的意思是,如果走到这一步,应该是我们已经挡不住金人大军了,这是最后的法子。不过在这个之前,他会提前疏散城内百姓。”严律担忧着道:“其实,听到风声的一些个官宦人家,已经有不少逃出城了。”
“那你呢?”宁瓷颤抖着道:“你明着身份是太后的人,暗着身份是皇上的人。西山那一块需要你来周旋,到时候会不会……”
“不会。”严律虽然也想过这般最坏境况,但面对宁瓷,他还是耐心宽慰道:“这些天,皇上都在计划这件事,我们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不会出事的。”
“可是……”
怕宁瓷再继续深入问下去,严律自个儿都无法回答,他赶紧扯开了话题:“雪烟,我想提前跟你说一下,待得大仇将报,金人退军,我虽然会想办法全身而退,但是燕玄那边……我想为洛江河报仇。”
“你怎么报?!”宁瓷总觉得严律这人胆子太肥了,不论是西山那边,还是燕玄那边,还是金人那边。
她承认,若非严律有勇有谋,他也不可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但现在她在他身边看着,望着,却因为她太过在意,所以她太过恐慌。
“燕玄既然有想成之事,我就让他不要成。又或者,他不想做的事,我会让他达成。”严律正视着她,将心底的计划全部隐瞒了:“至于该如何报仇,我还没想好。等金人之事结束了,再说罢。总之,燕玄我不会放过他。”
宁瓷怔怔地看着他,她哑口无言。
“还有简雨烟。”严律坦诚地对她道:“虽然她是你的妹妹,虽然她是简家人,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留她的性命。”
宁瓷忽而想起前世,在那个着了火的小佛堂里,怪不得严律会那般憎恨燕玄,也那般憎恨戴着“简雨烟”头衔的自己。
她甚至明白,严律所言的那番报仇,也许跟夜袭有关,也许……他最终还是要走上起兵之路。
宁瓷心头五味杂陈,混乱至极,她咽了咽心头的苦水,方才对他道:“燕玄之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但是,可不可以留雨烟一条性命?”
严律怔了怔,不解地道:“简雨烟的愚昧无知害死近百条人命,她本就不当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何况,她刚才口口声声都在说的是恨你啊!”
“我知道。”宁瓷哀求道:“但是,我们简家上下已经没有旁的人了。她终究身上流的是简家血脉啊!”
严律冷冷地笑道:“她根本不配为简家人!”
宁瓷拉了拉他的衣袖,缓声道:“这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觉得直接杀了她,太过便宜她了吗?就让她带着罪孽的心,这辈子忏悔恕罪,不是更好吗?”
“你看她有没有一点儿忏悔恕罪的样子?”严律反驳道。
“慢慢来啊!你刚才没听见她说吗?她一直以为是那三个山匪灭的门,看来她根本不知道是太后娘娘做的事儿啊!虽然我刚才跟她说了,但是,她这会子根本听不进去。等她心头平息一段时间,我再跟她说真相,也许她就能接受了啊!”
“她都说了,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还怎么跟她说真相?雪烟,有的人犯了罪,适合用今生恕罪忏悔,或者戴罪立功的法子来应对。但是有的人,比如简雨烟,她就算是死,都恕不了她的罪孽!”
终于,宁瓷着急了:“我知道她恨极了我,可她太多的恨,是她的不理解和误会造成的啊!现在她已经把她的恨意都说出来了,那今后,我可以慢慢跟她解释啊!”
“她的误会和不了解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你真的以为能解释得通吗?”严律耐心地道:“也许换做其他人还有一线可能,但是她简雨烟,绝不可能!而且,简雨烟犯下这般罪孽,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去偿还罢?!”
“可以让她出家做姑子,让她这辈子一心向佛来恕罪。”宁瓷再次哀求道:“又或者,咱们再狠心点儿,她孩子生下来后,我们抚养,或是送人,让她这辈子见不到自己的骨肉,这多可怕啊!是不是?咱们也让她尝尝,什么是失去至亲的滋味,好不好?”
“雪烟,老实说,简雨烟这种人,就算是把她孩子送人,让她这辈子见不到,她都不会有丝毫感觉的。”严律直白地道:“她根本不在乎她的爹娘,不在乎近百口人命的族人,不在乎同血脉的你,她甚至都不在乎跟她相恋多年的燕湛。她压根儿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乎她的孩子呢?”
“你为什么这么武断呢?!”宁瓷不悦地道:“或许你根本没有我这样的体会。我跟她来到人世间,是共同连着娘亲的血脉,是共同跳动着彼此的鲜血。虽然刚才我对她说了那番话,但是这种共同命运的感情,你是不会懂的!”
“雪烟,或许我是不懂双生的情感,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杀人偿命,什么叫做罪孽深重。雪烟,对于她这种人,我们怎能用慈悲之心,去感化她呢?若要感化她,只有刀斧,只有白绫,只有毒酒,只有火海和乱箭。”
宁瓷不可思议地看着严律,看着他平静地对自己说着刀斧,白绫,毒酒,火海和乱箭,她的脑海里,想到的全是前世那个着了火的小佛堂。
“所以,我这般哀求你,你还是想要置她于死地,是不是!”宁瓷失望地,痛苦地,继而愤怒地道。
“是。”严律不愿对她隐瞒:“简雨烟不死,百年之后,我无颜去见恩公!”
宁瓷彻彻底底地对他失望了,她忽而可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严律,如果你真的要杀了她……那我们之间……就此止步罢。”
说罢,宁瓷心痛地看着不动如山的严律脸上,出现彻彻底底的崩塌神情后,她转身便离开了。
第126章
金人大军抵达幽州城下,是第二日清晨卯时。
彼时,皇上已经带着所有朝臣良将,在城南郊外相迎。这一夜,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兵将们都没有办法安睡,他们生怕这帮金人来个奇袭,那这大虞就是不攻自破了。
好在,一夜安稳。
可众人没想到的是,率领金人大军前来的,除了两个副将以外,威风凛凛地骑马站在大军最前列的,却是格敏公主。
说是前来和亲,可这位格敏公主身披朱红战甲,着黑风战袍,胯下一匹赤兔战马在勒停之时,发出一声仰天嘶鸣,顿时让南城郊外的所有皇室宗亲,功臣良将们,纷纷纳罕了起来。
就连站在太后身侧的宁瓷,都在心底忍不住地惊叹。
她原以为,金人公主前来和亲,定是坐着大红花轿,亦或奢华马车,由万人保驾护航。可没想到,这帮金人大军前来时,要数这位格敏公主的战马骑得最快,冲在最前方。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中,太后非常满意地看着格敏笑了。
格敏翻身下马,带着众多兵将,与大虞皇帝抱拳为礼,道了一声:“大虞皇帝御驾相迎,实乃我大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