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人此言差矣!”
只是一声清厉的呵斥骤然响起,打破了寂静。萧望舒大步出列,面罩寒霜,眼中燃着压抑的怒火。
他直视姚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
“河州百姓亦是我朝子民,岂因路途遥远、或因前任官员之过,便遭舍弃?
瘟疫如火,若不及时扑救,任其蔓延,届时岂是封锁一州便能控制?
姚大人一句‘老弱病残实难抵抗’,便要轻言放弃无数性命吗?此举与见死不救何异?岂是为父母官者所能言!”
他转向御座,重重跪下,掷地有声道:
“陛下!灾情紧急,刻不容缓!每拖延一刻,便可能有无数百姓丧生!臣深知瘟疫凶险,然正因其凶险,才更需朝廷全力施援,而非畏缩不前!
臣,萧望舒,愿请旨前往河州,督办防疫救灾之事!定当竭尽全力,控制疫情,安抚灾民,若不能平息疫病,臣愿受军法处置!”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那份毫不退缩的担当与此刻显得冷酷无比的姚策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帝看着殿下跪得笔直的萧望舒,又瞥了一眼面色沉静的姚策,心中权衡。
他欣赏萧望舒的胆气和担当,但姚策的“稳妥”之言也符合他目前不欲多生事端、节省国力的私心。然而,表面文章不得不做,尤其是刚刚经历了“异世之人”的预言,他更需要展现一个仁君的姿态。
“萧爱卿有此担当,实乃国之幸事。”皇帝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便依你所奏,封你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河州防疫赈灾一事,一应所需,可与户部、太医院协调。望卿不负朕望,早日平息疫情。”
“臣,领旨谢恩!”萧望舒叩首,目光坚定。
是夜,东宫。
自大殿上萧望舒自请前往河州,他便知晓迟早会有这么一遭,只是到了眼前又难免生出几分退意。
“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是瘟疫横行之地!不是你去诸县查案!”
太子几乎是在低吼,平日里似乎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怒火与恐慌,
“姚策之言虽不中听,但确是老成谋国之见!封锁控制,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你为何非要逞这个英雄?!你可知一旦染上……”
刚踏入内寝迎接他的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呵斥,盛怒之下的太子殿下,甚至将身边所有可动之物都狠狠扫落 ,瓷片碎了一地。
“殿下!”
萧望舒打断他,语气同样激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那不是逞英雄!那是无数条人命!若依姚策之法,河州城内将会变成何等炼狱?朝廷放弃他们,他们便只有等死!臣做不到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太子气极反笑,“萧望舒!你总是如此!前世如此这辈子还如此!在你心中,百姓重要!社稷重要,中山国任何一个人都比孤重要!
你可以为了他们背叛孤,甚至你可以为了他们豁出性命!你可曾为孤想过分毫?可曾为你我想过分毫?!”
他一把抓住萧望舒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萧望舒微微吃痛:“阿舒,孤绝不同意你去!孤这就去让老皇帝,收回成命!”
看着太子殿下眼中的疯狂与恐惧,萧望舒心像被撕裂般疼痛,他知道太子的心魔又犯了,那源于前世失去他的阴影,源于这一世近乎偏执的占有。太子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他一个人,社稷、百姓、乃至皇位,都不过是留住他的工具或不得不背负的负担,他知道的殿下从来不在乎这些。
只是他的心中装着苍生,装着黎民百姓,装着他对这个国家的责任与理想,他读书,读圣贤书。
他对太子的爱深沉而复杂,夹杂着愧疚、怜惜、以及真正的爱,他始终无法成为太子期望中的只属于太子殿下的萧望舒。
“殿下……”萧望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动摇的决绝,“您知道的,圣旨已下,无可更改。臣必须去。”
“若孤不许呢?!”太子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泛红。
静静地看着太子殿下,萧望舒看了很久。他想把人搂入怀中,答应对方的一切请求,但是他不可以。
他极其缓慢地,从袖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不是对准太子,而是反转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暴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
“阿舒!你做什么?!放下!”
“殿下,”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然,
“您若此刻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或是用任何方式阻止臣前往河州。臣此刻,便自绝于殿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