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美秀尽职地封锁了太子私自前来的消息,并加强了守卫。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一双阴冷的眼睛一直在暗中窥探,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远在京城的六皇子谢靖嵘,正在汴京,满意地收集着“证据”,等待着在最佳时机,给予萧望舒和太子致命一击。
无人知晓短暂的甜蜜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潮。
第52章 瘟疫(四)
河州府衙, 书房内
河州的瘟疫已基本控制住,连续多日无新增病患,康复者也日益增多, 街道恢复了些许生机,虽然依旧残破, 但绝望的氛围已被萧望舒带去的希望所取代。
近日他忙于河州瘟疫的收尾工作, 案头更是堆满了各种文书。
他先是统计了死亡与幸存者名单, 发放朝廷拨付的抚恤银两,组织人手帮助失去劳动力的家庭重建房屋、恢复生产。
又嘱咐太医们撰写详细的疫病防治纪要, 包括症状、药方、隔离措施、水源管理、尸体处理方案等, 整理成册, 准备呈报太医院及存档,以备后世参考。
随后便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疫情期间玩忽职守、临阵脱逃乃至贪污渎职的当地官员,该罢黜的罢黜,该下狱的下狱, 迅速提拔了一批在抗疫中表现突出的底层吏员和中坚分子, 其中不少是陶美秀带来的人或当地被发掘的可靠之人, 暂时算是稳住了河州的行政体系。
最后起草详细的奏章,禀明疫情始末、治理过程、结果、善后事宜及对相关人员的赏罚建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萧望舒的心却并未放松,只因为眼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需要解决——赖在河州怎么都不肯离开的太子殿下谢玄晖。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几乎成了他的影子, 偏执地守着他, 好像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似得。
这日,萧望舒处理完大部分紧急公务,深吸一口气,看向歪在他身旁榻上,正百无聊赖翻着他一本书卷, 实则眼角余光一直锁着他的太子。
“殿下,”萧望舒开口,声音尽可能的温和,“河州事宜已大致安定。殿下离京已久,朝中恐生变故。为大局计,还请殿下明日先行启程返京。”
原本正在翻书的谢玄晖动作一顿,随即懒洋洋地将书卷扔到一边,黑眸睨向萧望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赶我走?”
“殿下,您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身份贵重,久留于这刚历经瘟疫之地,于礼不合,亦不安全。若陛下问起,臣也难以交代。”
垂下眼眸,萧望舒只是就事论事。
“呵,”
谢玄晖冷笑一声,坐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萧望舒书案前,双手撑在案上,俯身逼近他,
“难以交代?萧望舒,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虚礼了?还是说……你厌烦我了?觉得我碍着你了?”
这话实在是无理取闹,太子殿下的气息极具压迫,眼中也开始凝聚风暴。
被迫与太子殿下对视,萧望舒叹了口气,试图和谢玄晖讲道理:
“殿下多虑了,只是如今正是夺嫡关键,若太子私自离京被六皇子发现,于殿下不利。”
“孤愿意在哪儿,便在哪儿!”
谢玄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触怒的暴躁,
“你在这里!孤就在这里!什么太子之位,什么皇位,孤哪里需要那老皇帝施舍,若他阻吾,孤便召集大军,联合世家杀上大殿便是!”
“殿下!”萧望舒眉头紧蹙,“世家本性趋利避害,加上,中山国库空虚,再起争端于中山社稷不利。
不到万不得已,亦不可与世家联合,否则殿下即便登基亦受掣肘。
况杀兄弑父,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
“呵,在你眼中,孤比不过百姓亦比不过社稷!”谢玄晖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眼神变得锐利而疯狂,“什么皇位,什么社稷,孤都不在乎,孤只在乎你!你为什么不能多在乎孤一些!”
“殿下,您弄疼我了。”萧望舒试图挣脱,却发现徒劳无功。太子的偏执一旦上来,根本毫无道理可讲。
“疼?你知道什么是疼吗?”谢玄晖眼圈微微发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是极度恐惧,
“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那才叫疼!上辈子,我疯了两年,这辈子,你打算让我疯多久!
萧望舒,你有没有心?我千里迢迢跑过来,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你现在就要赶我走?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的情绪转换极快,从暴怒瞬间切换到一种脆弱又委屈的状态,声音甚至带上了哽咽,紧紧抓着萧望舒的手,像是怕被抛弃的孩子。
殿下那双漂亮眼睛里氤氲的水汽和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恐惧,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萧望舒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前世梨树下自刎的太子,想起他冲进府衙时那疯狂绝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