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青筋微鼓,像是隱忍著一整夜的火气终於压不住了。院子里风还带著些寒意,可他脖子后面已经出汗,汗珠顺著脊背一滴一滴往下滚。
屋顶那块瓦,裂开了一条长口子,边缘还带著新掉下的碎屑,很明显是被人硬生生撬开的。
“许!大!茂!”李向东一声大喝,把正躲在屋角的麻雀都惊得四散飞逃。
不多时,许大茂蹭蹭蹭地从自家屋里跑出来,裤子穿得歪歪扭扭,扣子也只系了一半,脸上还掛著没完全褪去的睡意,一边跑一边擦著嘴角的口水,“咋了咋了李哥,著火了还是闹贼了?”
李向东指著屋顶,眼神里像是能冒火:“你给我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大晚上的你上我屋顶也就算了,现在连瓦都撬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你!”
许大茂一看那屋顶,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李哥你听我解释……昨晚不是你说要扒开几块瓦看看嘛,我就……我就想著早起点弄,趁你还没醒……省得打扰你睡觉。”
“你他娘的还懂得『不打扰』?你知不知道那几块瓦是我去年秋天才换的?我一个人趴在屋顶上整整鼓捣了两天,手心磨出了泡你知道吗?你现在倒好,一撬,全裂了!”李向东气得锤子往地上一杵,砸得地面直响。
许大茂尷尬地抓了抓头髮,嘴里念念叨叨,“我……我不是想早点把那事查清楚嘛,毕竟……那声音昨晚你也听见了不是?”
“声音是听见了,可你是不是动脑子了?没证据没目標你就敢撬我瓦?你咋不上自己屋顶拆去?我告诉你许大茂,我要是再发现你上我屋顶一次,我就……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拿去餵你那盆兰!”李向东怒斥一句,眼神都能碾碎人。
许大茂一听这话,连连后退两步,双手连摆:“哎哎哎……李哥你消消火,我这不是一片好意嘛!再说了我那屋顶比你这还烂,昨晚我爬上去,瓦差点塌我腿上你知道不?你那瓦结实,我……我就想著这不影响安全又好上手……”
“你还知道我屋顶结实?”李向东咬牙切齿地瞪著他,“你是不是研究我屋多少天了?还挑时间、选位置?下次是不是就打算顺我烟囱爬下来偷炉灰?”
“哎哎哎……李哥,您可別冤枉我,我是你看著长起来的……咱俩穿开襠裤的时候就一个院的,我哪敢动你一根瓦?我就……就好奇嘛!”许大茂手都举到耳朵边了,“我不就是想知道那声音到底是哪来的嘛……我昨天晚上回去压根没敢合眼,一闭眼就觉得那敲墙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响。”
李向东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是走到墙根捡起几块被撬下来的瓦片,指著边缘的裂痕一一比对。瓦片边缘不规整,有两块甚至崩出了碎角,李向东越看越火大:“你用的什么工具撬的?”
“……老虎钳。”许大茂缩著脖子小声答。
“你是不是有病?”李向东暴跳如雷,“你撬砖还是拧螺丝?!用老虎钳撬瓦?你咋不拿榔头直接锤?”
“我……我没锤子嘛,找了半天家里就那钳子顺手点……”
李向东狠狠一脚踹在墙根,扬起一地灰尘:“你顺手个屁!你要是顺手顺出火来了是不是还得把屋点了试试火势旺不旺?!”
许大茂低著头跟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嘴角抽著,“李哥你別急,我赔你瓦……我赔,我明儿就去瓦市找一模一样的给你补上!一块都不差!”
“你赔?”李向东冷笑一声,“我信你个鬼话。你上次赔我茶杯说第二天送来,结果一拖拖了仨月,最后送来的是你家用剩的搪瓷缸子!你看我像是缺那点破瓦的人?”
“那不是……那不是我当时手头紧嘛……”许大茂訕訕笑著,眼神躲躲闪闪地看著瓦片。
“我不管你手头多紧,这回你要是不给我修好,我就天天半夜敲你墙,敲你窗,敲你锅盖,敲到你家猫都失眠!”
“李哥!我是真心实意悔过的!你看我都急得出汗了!”许大茂摸了把脸,果然摸下一手的汗水。
李向东气还没消,转身回屋,走到门口又回头:“今天白天你把你那屋顶仔仔细细给我掀一遍,不准少一块。掀完你就给我等在家里,我晚上过去看,如果你那边啥都没有……”
“那你要怎么著?”许大茂有点发怵。
“我就爬你屋顶上站一夜。”李向东冷冷一笑,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门,灰尘从门缝激起一阵。
许大茂站在院子中央,挠著头,嘴角一瘪,“这什么世道啊,谁好心查点事儿都得挨骂。”
他小声念叨著,悄悄抬头看了眼屋顶,那块破瓦正好歪歪地卡在檐口,像是在讥笑他昨夜的荒唐。他嘆了口气,慢吞吞地回屋找工具去了,心里却不由得一阵阵打鼓。
毕竟,那声音是真实的,他敢发誓。
夜已深,乌云沉沉,四合院上方像是扣了一口翻转的大锅,密不透光,压得人心头髮闷。风起时,吹得枯枝哗哗作响,屋檐下的风铃却出奇地寂静,仿佛连声音都被这夜的压抑掩盖了。
李向东半躺在炕上,窗户紧闭,屋里却始终透著股子潮湿的阴气。他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天变了,转头又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日历——今日霜降,怪不得冷得钻骨头。他翻个身,刚拉高被子,耳边却隱隱又听见了声响。
“咚……咚咚……咚……”
那声音一如之前夜里的节奏,短促、急促,却极有规律地一下一下砸进人的神经里。李向东猛地坐起,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目光霎时变得锐利。他静静屏息,听著那敲击声从屋顶传来,却又不像是真正砸在瓦上的响动,更像是有什么人在屋檐沿著屋脊悄悄行走,带起瓦片与木樑之间的咯吱声。
“妈了个巴子……”他低声咒骂,赤脚踩在冷硬的地砖上,取了放在床头的手电筒,一边套衣服一边迅速打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