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向东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眼神刺穿雨幕直击许大茂心底,“你从来没干过一件不图回报的事,你盯上这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让我搬走,你想得都快疯了。”
许大茂嘴唇哆嗦,雨水將他头髮压得服服帖帖,脸颊贴著湿滑的瓦片,他忽然觉得这整片屋顶仿佛都不再属於人间。李向东站在那,像个鬼,像个冤魂,却又活得比谁都坚定。
“那你说怎么办?”他咬牙发出声音,“你拆了这屋顶,咱俩都得冻死在这儿!你就这么倔?非得给你爹烧个天窗才甘心?”
李向东一步步走近他,雨水被脚下瓦片敲得噼啪作响,他低头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不倔,我只是不让他在上面看著我了。”
这话一出口,许大茂的心像被一巴掌拍扁了,瞬间瘫软。他看著李向东的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底,藏著一口老井,深不可测,黑得让人心慌。
忽然间,屋下有人大喊了一声:“哎呀我去!你们俩別打了!再动手房子都塌了!”
是三大爷的声音,带著喘气,带著老年人特有的气急败坏。他拄著拐杖,一边喊一边踉蹌著衝出屋檐,满脸都是焦急,“你俩別命不要了!那屋顶已经裂缝了,再打下去真得塌了!”
“塌了正好。”李向东冷冷回一句,目光没从许大茂脸上移开,“有些屋子,塌了才干净。”
三大爷怔在原地,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许大茂喘著粗气,想爬起却腿一软,没站稳,又滑坐回去。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李向东彻底看穿了,过去那些小动作、小心思,全都像院里晒了三天三夜的被单,被揭在阳光底下暴晒,没有一丝遮掩。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於问,声音低了很多,像是终於压不住的疲惫。
李向东望著夜空,雨仍旧没有停,屋顶的瓦片已经有几块摇摇欲坠。他的手在雨水中伸开,张望著头顶天空,眼神却越发明亮。
“我要把这屋顶翻个底朝天。”他低声说,“我要让它连著那些记忆,一起,从我头顶滚下去。”
他转头,又盯住许大茂,“你愿不愿意帮我,是你自己的事。但我告诉你,从这一刻起,不管你怎么盘算,我都不躲不让,也不退。”
许大茂咽了口唾沫,望著李向东那张如铁铸般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这点齷齪小算盘、藏藏掖掖的试探、斜眼里的算计,全成了笑话。
而此时,雨夜中,那风更猛了,瓦片隨著雷鸣颤抖,整座屋脊都似乎陷入了某种临界状態。
许大茂的腿被瓦片磕到了,是那种阴冷潮湿的碎瓦,边角锋利,还混著屋顶积累多年的苔蘚和灰泥,一下子扎进了他的皮肉里。他本想再往旁边挪一寸,避开李向东的逼近,结果脚下一滑,“哐啷”一声,半个身子直接撞在了屋脊那根青石棱条上。
“哎哟我操——”他一声惨叫,胳膊肘也磕出了声,像是骨头都在咯吱作响。雨水顺著他头髮往下淌,混著脸上的痛楚,看起来简直像个被剃了毛的落汤鸡。
李向东下意识地往前一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许大茂的后领。手心一滑,又是半掌雨水,一使劲,竟然把许大茂的衣领扯得“咔啦”一声,直接裂了线。许大茂身子一抖,疼得直哆嗦,一条胳膊垂下来,无力地甩著,像是脱臼了。
“你他妈轻点儿!”许大茂一边骂,一边咬著牙往回缩,半边脸都因为雨水和痛感而扭曲得不成样子,“你疯啦李向东?真把我摔死你高兴啊?”
李向东站在他面前,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他没想到自己这点力气,竟然让许大茂伤得这么狠。他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但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空,只有一个念头:“別让这混帐再爬上来。”
“你別乱动。”他低声道,眉头紧皱,视线落在许大茂那已经肿起的肩头上,雨水顺著屋脊一滴一滴地砸下来,打在两人身上,像是老天也没个好脸色。
许大茂歪著身子,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把受伤的胳膊靠在瓦片上。他脸色发白,嘴唇抖得像筛糠,骂人的劲都没了,只有喘息声在雨里交错。
“我……我这胳膊,估计真废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怕。
李向东蹲下来,伸手想摸摸伤口,许大茂却猛地一躲,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狗,低声吼道:“別碰我!你碰一下我……我就喊人了你信不信!”
“你要真能喊出来,我就信你还活著。”李向东眼睛一眯,甩开他的胳膊,转身一把抓起屋檐下那块老旧油布,胡乱盖在许大茂身上,“別动,动了真要裂骨头。”
“你他妈就想把我这条命埋这屋顶上是不是……”许大茂嘟囔著,声音却小了,眼神飘忽。
李向东不说话,他一边把油布捆紧,一边把自己那件半乾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雨越下越大,屋脊的那道青瓦缝已经开始渗水,有些水珠滴在屋內,敲得“滴答滴答”如钟声般响。
“你听见没?”李向东忽然停了动作,侧著耳朵问。
“听你妹……”许大茂刚骂出一半,脸色就变了。
那“滴答”声不止一处,越来越多,像是整个屋顶变成了筛子,一滴一滴,一串串地落下。李向东站起来,视线扫向屋脊尽头,那边已经塌了一小块,木樑被雨水泡软,压著瓦片沉了下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
“你搞出来的好事。”他低声说,声音平静得像湖面下的暗流,“我要是今儿不上来,你是不是明天就整个掀了?”
“我、我哪敢啊……”许大茂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眼神却在躲避。
“你当然敢,你什么不敢?”李向东把手撑在屋顶上,雨水滴在他睫毛上,他眨也不眨,“你许大茂的胆子,比这四合院的墙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