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拔之前,他们会带头闹餉,索要开拔银子;行军路上,他们会抄掠地方,祸害百姓;与敌接战,他们会怯战先逃,坑陷同袍,还会杀良冒功..
这样的兵,跟那些祸害乡里的地痞流氓,並无区別。只是他们手里有刀枪,肩负著戌边卫国的重任,危害更大!更要严加惩治!”
幕僚说:“督宪,学生便服到宣化城內外遍访过。
此地可谓是乌烟瘴气,说话最管用的是商贾,尤其是那群山西商人。
巡抚衙门、总兵官署,还有各营军官,吃商贾的,穿商贾的,用商贾的...有百姓说,宣大的官兵,不是朝廷养活的,是山西商人养活的。
所以宣大两镇的官兵,连皇帝的话都不好使,只听山西商人的。”
洪承畴拍著座椅的扶手,恨然道:“兵部兵籍名册,宣府镇有马步军八万人,每年发银、豆料银、马草银、盐菜银合计二十九万九千两;大同镇有马步军八万四千人,每年发餉银四十五万六千两,山西镇有马步军五万四千人,每年发餉银二十一万两。
其余米粮、盐巴、布、兵甲无数.::
现在从宣府镇的情况来看,朝廷发的这些银子,从户部开始,到宣府巡抚、督粮道、
再到总兵、副將、参將、守备、游击,被一群蛀虫分得乾乾净净。
下面那些武官和兵卒,只能靠著山西商人手指缝里漏出的银子,勉强餬口,於是有了宣府、大同和山西三镇官兵,为商贾养活的传闻。
山西商人不是善人,他们给官兵士卒银粮,无非就是给他们违禁走私保驾护航。”
幕僚说:“东翁,要是我们奉密詔对那些山西商人下手,恐怕三镇官兵都会譁然兵变。那些人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洪承畴脸色阴沉:“所以我们不能鲁莽行事..:”
“老爷。”
有管事在书房门口稟告。
“何事?”
“马巡抚和谢总兵派人送来东西。”
“东西?”
“是的老爷,合计十二口箱子,来人说,这是宣府上下孝敬给督宪老爷的见面礼,给老爷安家用的。东西不多,还望老爷不要嫌弃。”
“十二口箱子?去看看。”
洪承畴带著心腹幕僚和管事,来到偏院一间屋子里,里面整整齐齐摆著十二口大木箱。
“打开。”
“是,老爷。”
木箱打开,眾人目光顿时被吸引住。
八口箱子全是银子,白光灿灿,让人痴迷。
一口箱子是黄金,金光灿灿,让人迷失。
一口箱子是丝绸,色各样,全是苏州湖州上好的缎子。
一口箱子是狐皮貂裘,其中还有一张火狐皮。
这些老西,下了血本啊!
见多识广的幕僚都感嘆不已:“东翁,这张火狐皮,恐怕只有极北酷寒之地才有,极其难得,价值千金啊。”
还有一口箱子是几口小箱子,一口小箱子里放著上好的东北人参,一口小箱子里放著一盒东珠...
洪承畴背著手,一一看过,笑得十分开心:“这份见面礼,重啊!马巡抚和谢总兵,下了大血本啊!
看来本督的下马威,起效果了,被他们认为是掷掷响的敲竹槓。”
心腹管事激动地声音都变调了:“老爷,这些箱子连夜运回通州,再转天津海船运回老宅?”
“怎么,看得心荡神摇?”
“老爷,小的原本以为天下巨富,不过是江南那些做海商生意的。万万没有想到,北地边远之处,也有人出手如此阔绰。”
洪承畴哈哈一笑,抬起脚,把一口箱子盖踢合上。
“都盖上,叫姜录事带著录事处的人过来,清点好后贴上封条,运回京师去。”
管事惊住了,“运回京师?老爷,咱们不要了?”
“老爷我要了这个,就不能要前途,甚至连性命都要丟。你说我敢不敢要?”
管事看著白闪闪、黄灿灿、圆溜溜的金银珠宝看了看,口水吞了又吞。
“老爷,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原籍去,没人知道。”
“自己人?是啊,都是自己人。”洪承畴笑了笑,目光在幕僚、几位心腹僕人,还有管事的脸上闪过。
“快去把姜录事叫来,登记造册,全部封上。然后...运回京师去时不要刻意藏著掖著,有人来问,就说是老爷我寄回原籍的北地土特產。”
“是,老爷!”
“条生。”
洪承畴叫著幕僚的字。
“东翁。”
“那件事办的如何?”
“在办,不两日应该有回信。”
“好!”
过了十天,宣大总督洪承畴带著幕僚,还有十几位护卫,乔装扮作商人,分成两拨进到宣府镇重要的关口,张家口堡。
张家口堡不小,方圆四五里,里面除了驻军,就是往来商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四门对应著两条街,街边全是商铺、饭馆、酒楼、还有赌坊妓馆,繁华得不像边镇小城。
洪承畴五六人在一家脚店坐下,点了几个酒菜。
等著上菜时,旁边一伙商旅好奇地打量著他们,其中一位带头的问。
“新来的?”
“是的,我们以前做蓟辽那边的生意,现在那边不好做,朋友介绍,来这边看看。”
装作掌柜的幕僚连忙答话。
“冒失了,路没踩好就跑来。”
洪承畴眼晴一亮,拱手道:“老哥,还请指点指点。伙计,给这桌上两个好菜,再温一壶酒。”
带头笑著拱了拱手:“谢谢了。这位东家,你知道张家口堡又叫什么?”
“叫什么?”
“范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