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警会意,径直走到何星面前:“何先生,麻烦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何星脸上被纱布裹得只剩眼睛,闻言一顿,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他妈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
“去就去!我们是被冤枉的!”七姨婆嗓门拔得老高,突然一把抱住民警的胳膊,身子一软就要往下溜,“阿sir啊——你们要给我仔做主啊!他无端端被人打,他下个月还要结婚的哇……”
民警被她拽得一晃,眉头拧成疙瘩,对着个老太太又不能动粗,只好勉强架着她胳膊:“老人家您别这样!我们一定秉公处理,调查清楚,您先起来……”
“各位请保持电话通畅,后续可能还会联系。”女警扫了一眼,干脆道,“妨碍公务,先带走吧。”
七姨婆闻声一愣,立马松手了。
梁家耀护着陈君怡正要跟上,陈君颢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阿耀。”
梁家耀回过头。
“听着,”陈君颢手上捏了他一下,力道不小,声音压低,“无论听到了什么,别上头,你的任务就一个,护好她。”
“放心。”梁家耀迎上他目光,点下头,“有我在,绝对没人能碰到她。”
陈君颢很浅地笑了笑,转头揉了揉陈君怡的头发:“别怕。”
陈君怡抿着嘴,很努力地想朝他笑一下,但没能成功,最后只轻轻点了下头。
“交给你了。”陈君颢说。
“走了。”梁家耀护着人,跟上了警察。
警车的红□□在夜色下格外惹眼,陈君颢站在窗前,看着那几个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后地钻进车里。
交错的光闪烁几下,逐渐消失在路口。
闹哄哄的人一走,手术室门口终于清净了。
静得都能听清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有风穿过走廊,拂过心口泛着的空,像是被风吹起的浮絮,飘忽着,落不下实处。
护士偶尔进出,脚步匆匆,但问来问去也还是那句“等消息”。
漫长得等待把这片寂静无限拉长,将不安的心搅在一起。
“阿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陈君颢转头,对上老爸疲惫的眼睛,“别熬着,坐下休息吧。”
他点点头,扫了一眼旁边的排椅。
亲戚基本都走了,只剩下他爸妈、舅父,还有硬挺着不肯走的阿公和八舅公。
位置还很空,但他不想坐过去。
那些冰凉的铁椅子,根本捂不热他心底的空茫。
“我去外边吹吹风。”陈君颢说,“顺便给妈买瓶水。”
“好。”老爸应了一声,看他转身,又忽然叫住他,“阿颢。”
陈君颢停住脚,回过头。
“别哭,”老爸看着他,声音哑得厉害,“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阿婆会没事的。”
陈君颢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接话,扯扯嘴角,扭头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能走去哪,医院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安全出口那点幽绿的光,像个伺机而动的怪物,阴森森地贴着他。
他摸着墙走了一段,最后推开一扇门,拐进个露天平台。
露台也是黑的,但外边有路灯,有风声,有车开过去的噪音。
比起里面那种能将人吞没的死寂,这里反而更让他觉得真实。
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远处街上流动的车灯。
累,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懒劲,懒得去思考,也懒得去品味心里的滋味。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手背上。
下雨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深色的云稀稀拉拉地浮着,一弯明月就挂在头顶。
哦,是眼泪。
一整年掉的眼泪都没这一晚上掉得多。
陈君颢用力抹了把脸,又长、又深地吐了口气。
真累啊……
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着,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么,扬声器里忽然就放起了歌。
“can you hear the echoes call……”
那道熟悉的、干净而清亮的嗓音,像轻盈的波浪,一下一下漫过他揪紧的心口。
“啪嗒。”
一滴水珠砸在屏幕上,晕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啪嗒、啪嗒,根本停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