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也想要逃离,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被生生拽进那片空茫的漩涡。
“哥……”姜乃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冰冷的记忆里剥出来,让声音放得又低又稳,“别怕。”
哭声哽了哽,半晌才闷闷挤出一点模糊的鼻音:“……嗯。”
“阿婆会没事的,”姜乃看着窗外的白芒,“有叔叔阿姨在,阿公也在,大家都在呢……别怕。”
“可你不在……”陈君颢吸了吸鼻子,“小乃……我好想你……”
“我知道,”姜乃挪到窗边,冰凉的玻璃被掌心的温度焐热,“我就在家,哪也不去……”
“骗人……”陈君颢低声嘟囔,“家里只有你的桃树,没有你……”
“没骗人,”姜乃轻声哄着,“只要你回去,和叔叔阿姨一块,好好接阿婆回家……”他顿了顿,带着点笃定,“我就在家,等你回来。”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带着点颤的呼气声。
“……真的?”
“真的。”
“你……不准骗我……”
“不会,”姜乃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陈君颢闷闷应了一声,鼻音还是很重,但已经不那么碎了,“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带着一阵窸窣声,像是陈君颢用手抹了把脸,然后是他站起身的轻微动静。
“哥,回去吧,外头冷。”姜乃柔声开口,“别着凉了,叔叔阿姨还需要你。”
“……嗯。”
“去陪着他们,也让他们陪着你。”姜乃说,“别一个人扛。”
“那你要等我。”陈君颢忽然没头没尾地嘟囔了一句,“等我回家……家里的桃树都快开花了……”
“好。”姜乃应道。
“等阿婆这边弄好了,还有我妹那边……”陈君颢说,“我要抱着你睡觉。”
姜乃忍不住小小地笑了:“好。”
“晚安,宝贝。”陈君颢低声说,“还有……企划,恭喜。”
姜乃愣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为你高兴。”陈君颢说,“真的。”
“谢谢。”姜乃笑笑,“回去吧,别再吹风了。”
“……嗯。”陈君颢没挂电话。
姜乃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喃了一句:“晚安,哥。”
“嗯,”陈君颢立马应了声,“晚安。”
电话挂断了。
姜乃放下手机,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和远处更模糊的、沉默的城市灯火,久久没有动。
被窝外有点凉。
他打了个哆嗦,钻回被窝里把自己裹好,划开了12306,翻看起自己后天的车票信息。
没有多犹豫,指尖一动。
陈君颢在露台上又站了会儿,等脸上的眼泪都吹干了,才转身走回那片昏暗的死寂。
找了个自动售卖机买了几瓶矿泉水,瞧见货架上卡着几包芝麻糖,他犹豫了一下,也顺带买了一包。
芝麻的浓香混着麦芽的甜腻在口腔化开,很甜,但压不住他嘴里的微苦。
把剩下的糖团吧团吧,胡乱塞进衣兜,动作间,一小块透明的塑料片被带了出来,飘落在地。
陈君颢捡起来看了眼,塑料片有点褶,上面还印着小小的蝴蝶结印花。
是陈君怡在巷子里给他的,那根“烟条”的糖纸。
手机屏幕依旧安静。除了姜乃后来发的一句“晚安”,就再没有新的消息。
陈君怡没有,梁家耀也没有。
就连这几天能一直闹哄到深夜的家族群,眼下也安静得像是被解散。
一大家子人,平日嘴边总挂着“都是自家人”,可真出了事,能剩下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一点点血缘关系而已。
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
陈君颢抱紧怀里的几瓶矿泉水,一手摸着墙,慢吞吞挪回手术室门前。
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依旧顽固地亮着,像只不肯闭上的眼睛。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得呛人,即便有穿堂风经过,也吹不散分毫。
他把矿泉水分给老爸和舅父,老妈枕在老爸腿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明天醒来,眼睛怕是会肿的厉害。
他在阿公身边的空位坐下,拧开一瓶水的盖子,递过去。
“嗯?多谢。”阿公喃了声,声音干涩而沙哑,接过水小心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