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传来苏令安的一声轻叹。
乱世之中,总是聚少离多,若非到万不得已,谁想要和至亲分离?
……
苏令安和苏蘅止聊完之后,父子俩也算是达成一致。
两人朝谢崚走了过来。
苏蘅止像是认命了一样,垂头丧气跟在他爹身后,见了谢崚,掀了一下眼皮,和她打了个招呼。眉间的红痣一闪而过。
方才那位假扮成船夫的暗哨已经和苏令安讲述了“捡到”谢崚的全过程,苏令安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谢崚的身份,应该是京城某个世家的贵女。
他俯下身来,朝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小妹妹,你说你是京城人,你家人是谁,父母贵姓?”
谢崚刚刚才听见他骂谢鸢,要是透露自己真实身份,被他灭口了怎么办?
她压根不敢说实话,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忘了。”
“行吧。”
苏令安感觉到谢崚有些怕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害怕陌生人也正常。问不出来,苏令强也不勉强,反正她家里人若是还在,肯定会第一时间通报官府,他也不急着知道她是谁。
“这几天先住我们府上吧,和我们阿止玩几天,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叔叔我会帮你报官府找爹娘。”
他样貌生得好,笑起来时春风拂面,给人一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虽然他儿子都和谢崚差不多大了,却生着张少年般的芙蓉面,谢崚还真不敢随意叫他叔叔,心里估摸着他的地位,规规矩矩地道:“有劳使君。”
“对了,敢问使君名讳?”
谢崚平时在宫里无拘无束,但身为天家公主,各种礼仪也是自小抓起,端正姿态,还真有几分贵族小姐的气度。
苏令安瞧着她露出这副一本正经的小古板模样,生出了几分想逗她的念头,笑着和她打趣道:“小妹妹,你听说过下邳城吗?”
“知道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发问,但谢崚还是顺着答道,“是徐州的首府。”
她地图都背烂了。
苏令安又故作玄虚地问道:“那你可知道,那里是谁的地盘?”
“徐州牧苏令安?”
一州长官,应该是州牧吧。
苏令安笑容更灿烂了,“小姑娘知道苏令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谢崚想了想,道:“……就是那个三家姓奴。”
“……”
“……”
话音刚落,四周似乎比方才安静了一些。
侍从们纷纷回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一脸想笑又不敢笑。
苏令安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本来想等谢崚提到自己后再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在小姑娘的脑海中留下一个华丽的映象,却不想她竟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一句令人尴尬的话。
他的自我介绍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天下谁人不知,徐州苏令安,两度易主,贪生怕死。
这些年来,面斥或者背后说他的人不在少数,可当他从一个小姑娘口中听到这个成语,饶是再强大的心脏,也有点轻微破防了。
……他在外面的形象这么差吗?
谢崚似乎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眨巴眨巴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声音小了些,“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令安凝视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睛,被问得哑了一下,还是苏蘅止上前去,戳了戳她的肩膀,“那个……”
他说得却是:“那个词叫三姓家奴,不是三家姓奴,你说反了。”
“哦,”谢崚迅速反应过来,她的确一时嘴瓢说错了话,连忙更正,声音明朗清澈,“不好意思,阿止哥哥说的对,是三姓家奴。”
“没错,”苏蘅止一脸笃定地附和道,“是三姓家奴才对。”
“对你个头。”
苏令安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脑袋后面,“以为自己识得几个字就在外人面前卖弄学问,不知廉耻的东西,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骂自己的爹,苏令安揉了揉发痛的胸口,简直要被这逆子气得心梗。
“走吧,上车。”
“唉?”谢崚心想,他还没说他是什么来头呢。
苏令安强颜欢笑,他的脾气向来很好,不会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只不过被这样一搅和,苏令安连介绍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
将两个小崽子全部赶上马车,苏令安驾马护送马车前行。
靠坐在软垫上,谢崚转过身,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没事,”苏蘅止的声音淡淡的,情绪明显比在船上时低落了不少,“我爹经常揍我,习惯了。”
谢崚欲言又止,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