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西斜,天黑之后,谢鸢就没办法生火了。
她拿起那把刚刚杀过人的菜刀,从水缸里舀出水将血迹都清晰干净,再快速地将两只兔子开膛破肚,放进锅中炖。
肉汤熬好之前,她来到了慕容徽面前,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褥,解开衣裳,嚼碎从外面采来的草药,一半敷在自己手上,一半敷在他的箭伤上。
慕容徽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胸膛硬朗,那雪白的皮肤上,是深深浅浅的伤痕,白璧微瑕。
谢鸢抚摸着那些旧年的伤口,她曾经一寸寸闻过这些皮肤,熟悉着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多年不见,他的身上又添了许多到伤疤。
慕容徽和她不一样,身为帝王,谢鸢喜欢坐镇中央,调兵遣将,而慕容徽则喜欢时时冲锋在前。
窗外有风,透过砖缝间隙吹了进来,谢鸢急急回神,她清楚自己不能耽搁太久,连忙给他盖上被褥。
这张棉被是从隔壁屋子里搜罗出来的,大概是村民离开的太慌张,没来得及将大件的物品带走,正好为慕容徽提供了一个可以御寒的工具。
谢鸢伸手在被子边缘按了一下,将被子压得更结实一些,就在这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掌心一下的被褥动了一下。
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起,谢鸢一看,慕容徽缓缓睁开了眼睛。
黄昏之时,屋内的光线微弱。
慕容徽眼睛半阖,往周围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身上的被褥,已经被褥上面那只手上。
“这里是哪里?”
“村里。”谢鸢说。
“还冷吗,要不要多加一张被子?”
其实还有多一张被褥,但是谢鸢担心棉被太过厚重,会压到他的伤口,所以留着自己盖。
慕容徽深深地吸着气,胸腔起伏,他似是思索了片刻,问道:“哪里来的血腥味?”
谢鸢愣了一下。
慕容徽又问了,“很浓郁,不可能是我伤口的。”
谢鸢说道,“我猎了一只兔子,在厨房里放血处理了,你闻到的可能是兔子血的味道,如果觉得不好受,我去那些草木灰埋了,对了,肉汤快熬好了,我给你端上来。”
肉汤熬好了,在锅上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谢鸢转身想要走,却忽然被被褥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拉住了裙角。
她回过头,对上了那一双金色眼眸,“谢鸢,你当我傻吗,人血和兔子血的味道,我怎么会分不清?”
他的目光扫过谢鸢全身,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谢鸢手臂上,喉口喑哑,“右手受伤了,不小心摔的吗?”
谢鸢已经用水擦
去伤口附近的血迹,敷上草药包扎好,处理好后又换了一身衣裳,她以为这伤口并不算明显了,慕容徽究竟是怎么样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慕容徽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道:“你起身的时候,只抬了左肩,右肩是放平的,而且右手只有前臂在动,所以你的手臂上一定是受伤了。”
谢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她已经处理过了,“没事,今天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两个送死的,和他们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不算严重。”
听到这话,床上的慕容徽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牵动伤口,他突然间剧烈咳嗽,“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人?”
“你别担心,不过就是一些流民,我已经处理掉了,”她好似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被褥,“门我已经关死了,待会夜晚,我会把柴火熄灭,这附近村庄人已经空了,那两个大概是走不了,被迫留在这里的,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慕容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闭上眼睛,咽下喉咙的血丝,再次凝视着谢鸢,“我只恨,我如今躺在这里,没办法保护你,反而让你一个人到外面去野猎。”
谢鸢愣了愣,原来他是纠结于这件事。
她笑了一下,“怎么,被一个女人保护,让你觉得很丢人?”
慕容徽没有说话。
灶上熬着汤,柴火的噼啪声传入门庭,谢鸢和慕容徽身着粗布衣服,靠在床上,宛如一对寻常夫妻。
“或者说,被我保护,让你觉得很丢人?”
“不。”慕容徽说话了,“我只是觉得,让你独自面对危险,我很无能。”
他金色的眼眸动了动,似乎在生气,气自己连累了谢鸢,也气谢鸢为了她险些丢了性命“假如,被处理掉的是你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谢鸢经历了什么,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有余悸。
谢鸢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憎恨自己受伤,只能躺在这里,做被照顾的那个,憎恨在谢鸢遇到危险的时候,没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只能在一起结束后听她风轻云淡地提起。
谢鸢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觉得喉咙里堵得慌,她依然笑,“你担心我死了吗?”
话出口的时候,谢鸢忽然回过神来,这样的问题,她似乎问过不止一次。
以前她遇刺受伤,也问过慕容徽相类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