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渊逸睁开眼,看着落地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孤孤单单的、模模糊糊的一个。
已经七点了吧?竟然在盛恪办公室等了一天。
盛恪是不是已经走了?知道他在这里等他,所以连办公室也不想回么?
伏在自己腿上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又无所事事地数起对面写字楼的灯。
一盏……两盏……数完一栋,再换另一栋。
他想再等一个小时,等到八点他就不能再等了,今天的药还一顿都没吃,要是犯病的话,会给盛恪添麻烦。
只是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快得教人不知所措。
又赖了五分钟,傅渊逸不得不脱下身上的外套,准备回去。
那外套是盛恪的,办公室里空调足,傅渊逸冷得受不了,自说自话拿了盛恪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来穿。
西装被他穿得暖烘烘的,一脱下,寒意又顷刻钻回,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他知道自己脚踝肿了,皮肤崩得紧,袜子的皮筋勒进了肉里。刀口周围的皮肤冰得没什么知觉,用力揉了两下也还是麻木。
脚后跟僵硬着落不下去,站起身的时候动作慢极了,要找各种地方借力,扶着手头一切能扶的,比人家七老八十的还不如,好似身上每一块骨头都滞涩住了,生了锈。
一开始走的那几步也是乱七八糟,咳嗽的时候得停下,等咳过了才能继续走,否则踉踉跄跄重心就不稳了。
桌上的食盒,是他抱着来的,装得满满当当。
现在也是他抱回去的,依旧满满当当。
按下电梯,看着电梯从二十六楼上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里面的人抬头,错愕地与他四目相接。
对视的那几秒,周遭安静极了。连心跳、呼吸都不存在。
一切仿佛陷入真空,只剩下头顶的一束光,照着他和盛恪。
电梯门快要重新合上时,盛恪挡住了门,傅渊逸垂着头沉默地走进去。
这个场景说来好笑,他们之间竟是意外的默契。
谁都没有提起那漫长的一个下午。盛恪不问他为什么还在,他也不去探究盛恪的会是不是真开到这么晚。
到达一楼,盛恪先出,傅渊逸慢慢吞吞地跟在后。
盛恪不是没听到他一轻一重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刷开门禁、挡住。傅渊逸从他面前经过,走出去时没有看他。
门禁重新关上,红色的警示灯闪烁又熄灭。
盛恪转身时,听见傅渊逸喊他。
“盛恪。”
盛恪脚步停住,两人背对而立。
傅渊逸抱紧了手里的食盒,指尖在尖角处一下下地抠着,他很想好好说话,不要总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要总是哽咽着,亦或是喘着咳着。
可他做不到。他就是这样病病恹恹活到了今天。
张着嘴缓了几个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的平静,“盛恪,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你应该是个守信用的人吧?“
盛恪微怔。
“如果你说,以前的承诺不作数了,那我控制我自己,以后尽量不来烦你。可是偶尔、可能偶尔我还是会来缠着你,希望你能别怪我,你知道我生病了,我克制不住我自己。”
“我也说过的,我病态的喜欢着你。你还记得……这句话吗?”他语焉混乱,肩膀发抖,声音越来越低。
盛恪垂头看自己的右手,而后紧紧握成拳,藏进口袋。
他回过身问,“究竟要说什么?”
傅渊逸吃力地放下食盒,而后从口袋里小心地摸出一张泛黄的纸,他隔着门禁,将纸递过去。薄薄的纸片在半空抖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指尖掉落。
“这是你写给我的欠条。如果你还守承诺,那它们应该还有用的对不对?”傅渊逸抬手抹掉落出眼眶的眼泪,他不想哭,但这是情绪使然,他无法自控。
“本来,本来应该有三十二张,可是我、我弄丢了四张。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可能是他发病的时候被他弄没了,也可能是当时几次辗转,收拾行李的时候弄没了。
他明明收得很小心,用一个漂亮的盒子装着,一张一张按照日期叠得整整齐齐。
可就是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后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记错了,其实一直就只有二十八张。
没有后面的种种,因为那时他已经抛下盛恪离开了。
“还有二十八张。”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如果你的承诺还有效的话,我们就还能见二十八次。”
“我、我不求你来见我,我来见你好不好?”
“我不耍赖。一次一张。”
“你只要每天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在,哪怕只有中午的一小时……我来见你,好不好?”
他极尽卑微,可盛恪却连一秒都没有考虑,他说:“我不经常在公司。”', '”')